“有了你我什么也不要了。你是一切:是光,是熱,是泉水,是果子,是宇宙的萬有。為了同你接近,我應(yīng)當(dāng)同這個世界離開。”
兩人就所知道的四方各處想了許久,想不出一個可以容納兩人的地方。南方有漢人的大國,漢人見了他們就當(dāng)生番殺戮,他不敢向南方走。向西是通過長嶺無盡的荒山,虎豹所據(jù)的地面,他不敢向西方走。向北是三十萬本族人占據(jù)的地面,每一個村落皆保持同一魔鬼所頒的法律,對逃亡人可以隨意處置。只有東邊是日月所出的地方,日頭既那么公正無私,照理說來日頭所在處也一定和平正直了。
但一個故事在小寨主的記憶中活起來了,日頭曾炙死了第一個××人,自從有這故事以后,××人誰也不敢向東追求習(xí)慣以外的生活。××人有一首歷史極久的歌,那首歌把求生的人所不可少的欲望,真的生存意義卻結(jié)束在死亡里,都以為若貪婪這“生”只有“死”才能得到。戰(zhàn)勝命運(yùn)只有死亡,克服一切惟死亡可以辦到。最公平的世界不在地面,卻在空中與地底:天堂地位有限,地下寬闊無邊。地下寬闊公平的理由,在××人看來是相當(dāng)可靠的,就因為從不聽說死人愿意重生,且從不聞死人充滿了地下。××人永生的觀念,在每一個人心中皆堅實的存在。孤單的死,或因為恐怖不容易找尋他的愛人,有所疑惑,同時去死皆是很平常的事情。
寨主的獨(dú)生子想到另外一個世界,快樂的微笑了。
他問女孩子,是不是愿意向那個只能走去不再回來的地方旅行。
女孩子想了一下,把頭仰望那個新從云里出現(xiàn)的月亮。
水是各處可流的,
火是各處可燒的,
月亮是各處可照的,
愛情是各處可到的。
說了,就躺到小寨主的懷里,閉了眼睛,等候男子決定了死的接吻。寨主的獨(dú)生子,把身上所佩的小刀取出,在鑲了寶石的空心刀把上,從那小穴里取出如梧桐子大小的毒藥,含放到口里去,讓藥融化了,就度送了一半到女孩子嘴里去。兩人快樂的咽下了那點(diǎn)同命的藥,微笑著,睡在業(yè)已枯萎了的野花鋪就的石床上,等候藥力發(fā)作。
月兒隱在云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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