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詩人張問陶(1764-1814)字柳門,號船山,27歲那年通過科舉考試,到京師參加會試中式。在殿試時,考中第三甲五十五名進士,雖然排名不甚靠前,但卻在讀書做官路途上,邁出了第一步。在一周后的保和殿朝考中,他又入選翰林院庶吉士,開始了他二十多年的仕宦生活,官階不高,但總算是做官了。
官員居京師,一開始鮮有自己出資購房的,大都靠租賃。可有兩種途徑:一租官房,由公家介紹居所,通過扣除官俸抵扣房租;二租民房,自己通過市場尋找,支付相應“屋券”,有選擇住房好壞的余地。船山在京師20年,因各種原因,竟先后換過六處居住地,且都是租賃房。通過逐個介紹并分析這六處居所,看看詩人的感受和感慨,對我們今天或許不無裨益。
船山來京,原先借住岳父家,做官四個多月后,即首選“松筠庵”為自己住所。松筠庵原為明朝兵部官員楊繼盛的住宅,楊繼盛以劾權相嚴嵩十大罪、遭受酷刑后被殺而名標青史。船山出身名門,經濟條件不差,也青睞此歷史名人老宅。在《庚戌九月三日移居松筠庵》中寫道:“誅茅(結廬安居)獨取臨江宅,踏雪還留印爪痕。此后閉門無一事,嘔心黑夜吊忠魂。”(見《船山詩草》,下同)搬家時,船山“家具何曾滿一車”,“留得累人身外物,半肩行李半肩書”,可見清廉得很。
在松筠庵住了三年,可能經濟狀況出現問題,船山考慮換個住處。在他30歲時,另租“官菜園上街”作住所,他在《散館授職檢討》中說:“不敢臨風想敝廬,賢良門下拜官初”,“未必有官皆俗物,可知此坐是清班”.由于清廉,沒有外快可撈,他只能搬到這個簡陋荒僻的地方來,房租肯定便宜一些吧!他寫道:“官園菜把亦虛名,白草黃蘆接地生”,“不為朝參催夜起,那知門外即都城”.
但就是這樣簡陋的住所,船山還得再搬,因為“菜園屋券價已昂,我寧扣俸租官房”,官房肯定價錢還要便宜。在《別官菜園寓齋》中他寫出了告別官菜園的心情:“委巷沖泥去不還,卜居遠近總塵寰。全家本似蘆中雁,一夜難忘屋后山。累我殘書重捆載,送人明月太蕭閑。登車欲別增惆悵,羸馬何年入劍關。”一年內連搬兩次家,可見生活的壓力之大。而那一年船山才30歲,頭上竟早早出現了白發(fā):“數莖白發(fā)那公道,三十年人都不饒。”古人也為住房問題煩惱?。≡诒卑虢睾@個“公房”里,他表示:“保此清銜過百年,散朝時拂浣花箋”,“若使隨身無德曜,清寒何異贊公房”.
34歲時,船山再一次在一年內搬了兩個地方,一是“夢庵”--“八口相依竟一年,交情應并古人傳。”一是“賈家胡同”--“一身如社燕,秋去及春來。”36歲時,他搬到“橫街”,據其詩題《己未四月二十一日自賈家胡同移寓橫街作》可知:“青棠花又發(fā),小住又一年。官冷原流寓,身閑更卜居。”“屋小清無暑,風棚卷夕陽。酒煩貧士賀,租累故人償。”此時他總算相對穩(wěn)定地居住下來,一直住到十年后被授山東省萊州府知府離京上任。
船山宦游京師二十年,當的是清閑小官,薪俸不高,生計困窘。他六次搬家,越搬越差,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社會現實的真情實況。在“橫街”居住時,船山先后給自己的居室取了各種各樣的名號,如“勾漏山房”“依竹堂”“小游仙館”等等,無一不寄托了自己的情懷。船山后來在山東萊州知府任上,當得還是比較稱職的?!肚宄襞袪分杏?ldquo;張船山判牘”一部分,記載了他很多公正判案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