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毛澤東
“北漂”,一個現代名詞,也稱北漂一族,是特指來自非北京地區(qū)、非北京戶口(即非傳統上的北京人)、在北京生活和工作的人們(包括外國人,外地人)。“北漂”人在來京初期都很少有固定的住所,搬來搬去的,給人漂浮不定的感覺,其自身也因諸多原因而不能對北京有更多的認同感,故此得名。按以上概念來套第一次到北京的毛澤東,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北漂”人。
初嘗“北漂”滋味
毛澤東回憶第一次到北京的原因時說:“是夏(1918年6月,毛澤東一師畢業(yè)),我決定到北平--那時叫北京去。當時,許多湖南學生都計劃到法國去工讀……在出國以前,這些青年預備先在北平讀法文。我?guī)椭麄儗崿F這個計劃,在這一群留學生中,有許多是湖南(第一)師范學校的學生……我陪了幾個湖南學生到北京去。”
作為新民學會會務主持者毛澤東,第一次到北京是為了組織湖南學生赴法勤工儉學。
“我是向朋友借錢去北平的,所以一到就得找事。那時,從前師范學校的倫理教員楊懷中(昌濟)在北京大學做教授。我就去求他幫我找事。他將我介紹給北大圖書館長,這人就是李大釗……李大釗給我工作做,叫我做圖書館佐理員,薪俸是每月8塊大洋。”
低收入--月薪8塊大洋;低職務--圖書館佐理員,一天的工作是管理15種報紙;更有一個困苦,沒有棲身之處,與現代“北漂”人沒有什么兩樣。
借住在“板倉楊寓”
北京鼓樓豆腐池胡同15號(現為9號),現在掛上區(qū)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匾。
這是一座兩進院落的小型民居建筑,形式是北京最普通的硬山合瓦頂,上面掛有“板倉楊寓”,大院門口也鑲嵌的“毛澤東故居”的牌匾。
現在,這座宅院當年的格局依然存在,但昔日那軒敞幽深和書香四溢的景象,已被擁擠不堪、凌亂無章和柴米油鹽混合味和盆瓢鍋碗交響曲所取代了。
這里就是當年楊昌濟的家,也是初入北京的毛澤東借住之處。當時,后院為楊昌濟家眷住處,前院是楊本人與女兒楊開慧的起居之處。初入北京的毛澤東與蔡和森,就借住在前院南邊一間客房里。
不久,毛澤東、蔡和森出于與其他來京新民會會員聯系的方便,經楊昌濟的幫助,另覓了新的住處。雖搬離了,但毛澤東等在節(jié)假日里仍常到這里聚會,或聆聽楊先生講授哲學和倫理學,或一同議論國是。
吉安所東夾道7號
毛澤東他們的“新居”--沙灘北大紅樓附近的三眼井里的吉安所東夾道7號,現為景山東街吉安所左巷8號。這里有北房3間、東西耳房各1間、東房2間。吉安所又稱吉祥所,是清代宮內太監(jiān)死后停靈出殯的場所??梢娺@里當年并不怎么高貴,房子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毛澤東他們租住的是3間北房中的一間,使用面積不足10平方米,是名副其實的“一間屋子半間炕”的小房。房間里的設備陳舊簡陋:一個土炕緊貼南墻,炕上鋪一條破舊炕席,存放書和衣物的網籃,只能疊放在墻旮旯里。為小油燈的弱光照遍房間,只能把它掛在墻角上。
毛澤東、蔡和森、蕭子升、陳昆甫、羅章龍等8人就住在這間小房子里。毛澤東后來回憶這一幕時說:“我們大家都睡到炕上的時候,擠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每逢我要翻身,得先同兩旁的人打招呼。”
饃饃咸菜過日子
據羅章龍回憶:“初始,大家在外吃飯,食費昂貴且不習慣,于是商議自行炊爨,各事所宜,無分勞逸,體弱及事得亦伴食無礙。嘗因缺乏炊釜,乃以搪瓷面盆做鍋。北京米貴難賣,經常以炒面調成糊,加蔥花、鹽末充食。一次子升做了一面盆漿糊,大家外出勞累了一天,雖餓亦無法下咽。房東是一滿族少婦,人極靦腆,平日很少出門,只從窗戶里探望我們,有事則讓其七八歲的小女兒來通話。她見我們不會做面食,覺得好笑,便親自出來教我們發(fā)面蒸饃。還有送水的山東人老候,也愿意幫忙,他說:‘我不要你們的工錢,我做好饃和你們一起吃就可以了。’并將自己的炊具也搬來,每天為我們做飯,和我們一起吃饃饃、咸菜。我們八人只有外衣一件,出門時輪流著穿……入冬以后,晝則往沙灘北京大學第一院圖書館閱覽室避寒,夜則返寓圍爐共話。那時生活很苦,大家從中得到鍛煉,不以為苦,反以為樂……吉安所同人生活一直維持到1919年一二月間。這時,蕭子升赴法,潤之回湘去滬,我亦因參加北大學生會工作和其他學術團體活動而改寓他處。”
我并不因此而喪氣
有一次,胡適在北大圖書館演講,毛澤東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向他請教。胡適問旁邊的人:“提問的是哪一個?”當得知是一個不在冊的小職員后,竟拒絕回答問題。
“我的職位如此之低,以致人們都不屑和我來往。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登記來館讀報的人名,不過這般人大半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在這許多人名之中,我認得有幾個是新文化運動著名的領袖,是我十分敬仰的人。我很想和他們討論關于政治和文化的事情,不過他們都是極忙的人,沒有時間來傾聽一個南邊口音的圖書館佐理員所講的話。”
受冷遇后,自暴自棄還是自我奮起?“以眼還眼”還是讓人重新認識自己?
毛澤東的態(tài)度是:“我并不因此而喪氣”,因為他很珍惜北京的文化氛圍。報紙閱覽室的樓上是校長蔡元培辦公室,胡適、魯迅等人在這里來來往往借閱書籍和報紙。近水樓臺先得月,毛澤東有機會向他們請教,盡管還要受到冷遇。除此之外,他“仍然參加哲學研究會和新聞學研究會,想藉此能聽大學里的課程。”
所棲身的地方與北大很近,他經常步行到北大聽講座,還參加了兩個學生社團。一個是1918年10月成立的新聞學研究會,由京報社長邵飄萍發(fā)起組織并主講有關辦報的業(yè)務知識。另一個是1919年1月成立的哲學研究會,由楊昌濟、梁漱溟、胡適、陳公博等人發(fā)起組織,它的宗旨是“研究東西諸家哲學,渝啟新知”.
毛澤東曾回憶說:“在公園和故宮的宮址我看到了北國的早春,在堅冰還蓋著北海的時候,我看到了怒放的梅花。”這不僅是“寫景”,也是“抒情”:季處嚴寒,心遭冷遇的“北漂”人毛澤東卻看到了冰雪中包裹的春天。這是一種人生的自信,也是一種自我心態(tài)的調整。
毛澤東的謙虛態(tài)度和自身實力,讓人們不得不由“冷”轉“熱”.就說胡適吧,第二年就和毛澤東成了“至交”.有人如此表述兩人關系的轉變:“由于毛澤東虛心請教,經過多次提問、接觸,情況逐步變化了。”后來毛澤東回到湖南創(chuàng)辦《湘江評論》,在北京的胡適看過后,不僅撰文推介,而且贊賞毛澤東在《湘江評論》第二、三、四號發(fā)表的《民眾大聯合》,“眼光遠大,議論也很痛快,確是現今最重要的文字”.1920年,“胡適并對毛澤東呈送的《湖南建設問題條件商榷》很感興趣。”
北大第一次見陳獨秀
現在的北京新文化運動紀念館,當年曾是北京大學老校舍之一。這棟1918年建起的“工字樓”是北大當年的校部,第一層為圖書館,第二層為行政辦公室, 第三、四層為教室。本世紀初改為紀念館時,復原了當年李大釗辦公室、毛澤東工作過的報紙閱覽室等。
從某種意義上說,日后,毛澤東成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成為中國革命的領袖,邁出“最要緊的一步”就在這間報紙閱覽室里。因為日后創(chuàng)建中共的兩個巨頭--“南陳北李”就在這座樓上。報紙閱覽室往左是陳獨秀的辦公室,往右就是李大釗的辦公室。陳、李都是新文化運動的先鋒,也是五四運動的領軍和核心人物,被人譽為“北大紅樓兩巨人”,“照古今”的“日月雙星”.
在這里,毛澤東第一次見到了仰慕已久的陳獨秀。當時,猛烈批判封建意識形態(tài)的《新青年》雜志擁有大批青年讀者,毛澤東就是其中一員。1917年3月,正就讀于湖南一師的毛澤東將《體育之研究》一文投向《新青年》。這篇文章以其暢快淋漓的文風、邏輯嚴密的章法博得了陳獨秀的贊賞,陳獨秀將全文發(fā)表在《新青年》雜志上。有了這種淵源,毛澤東拜訪陳獨秀也就沒有障礙了,而毛澤東的謙虛誠懇態(tài)度,又給陳獨秀留下了美好的記憶。陳獨秀當時就夸獎說:“你那文章寫得好,特別是‘蓋天地惟動而已’這觀點有創(chuàng)見。”
從此,毛澤東與陳獨秀來往密切,也就有了日后兩人在上海的多次見面,也就有了陳獨秀委托毛澤東在湖南建黨,也就有了毛澤東于建黨初期在內部地位的不斷上升。
對政治的興趣增大
毛澤東回憶自己這一時段的心路歷程時說:“我對于政治的興趣繼續(xù)增高,同時我的頭腦愈來愈激烈……不過,當時我還在彷徨,還在‘找出路'.我讀了幾本無政府主義的小冊子,很受影響。”
但是,毛澤東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李大釗是引導他走向馬克思主義的“第一人”.作為他的“頂頭上司”,李大釗的言論給他以最直接的影響。1918年11月,他到天安門廣場親耳聽了李大釗《庶民的勝利》的演說,也研學過李大釗《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傳播馬克思主義的論文。這些經歷使他開始具體地了解俄國“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正如1949年3月,他在西柏坡回憶時所說的:“30年前我為尋求救國救民真理而奔波,吃了不少苦頭。還不錯,在北京遇到了一個好人,就是李大釗同志。在他的幫助下,我才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沒有他的指點和指導,我今天還不知在哪里呢!”
據《湖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