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從城里回來,小男孩掙脫保姆的手,沿著花徑奔跑過來,兩只手臂張開像迎風的翅膀。
媽媽蹲下來,也張開雙臂。兩個人在怒開的金盞菊畔,擁抱。小男孩吻吻媽媽的頸子、耳朵,直起身來瞧瞧久別的媽媽,又湊近吻媽媽的鼻子、眼睛。
媽媽想起臨別時安安嘔心瀝血的哭喊、凄慘的哀求:
“媽媽--安安也要--進城去--買書--”
臉頰上還有眼淚的痕跡;這一場痛苦的久別畢竟只是前前后后六個小時。
媽媽牽著嫩嫩的小手,走向家門,一邊輕聲問:“寶貝,媽媽不在的時候,你做了什么?”
其實不問也知道:吃午餐、玩汽車、與保姆格斗著不上廁所、到花園里去采黑草莓、騎三輪車、濕了褲子……
可是這小孩平靜地回答:“我想事情。”
媽媽差點撲哧笑出聲來--兩歲半的小孩“想事情”?偷眼看看小男孩那莊重的神色,媽媽不敢輕率,忍住笑,問他:
“你想什么事情?”
“嗯--”小男孩莊重地回答,“我想,沒有媽媽,怎么辦。”
媽媽一怔,停了腳步,確定自己不曾聽錯之后,蹲下來,凝視孩子的眼睛。
安安平靜地望著媽媽,好像剛剛說了“媽我口渴”一樣的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