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苦笑著說“易拉罐的事,我再去想辦法。跟招待所的大師傅說說,他們那里老有大吃大喝的,湊幾個罐不是什么難事。關(guān)于掙錢的事,就讓金戈自己定吧。”
我對他們說:“你們等著瞧吧,我一定不靠賣東西,掙點干凈的錢給你們看看。”
第二天晚上,待媽媽收拾好飯桌。我咳嗽了一聲,爸爸還沒覺出什么,媽媽先說了后:“我看你今天有什么高興的事。”
我說:“你們--看!”說著,把一張10元的票子放在桌上。
我以為他們一定會高興,沒想到媽媽的眼睛瞪得快掉出眼眶:“我的小祖宗,你的這錢是哪兒來的?”
我大大咧咧地說:“勤勞致富,守法經(jīng)營。您就放心好了!”
爸爸一臉嚴(yán)肅地說:“你不說清楚了,我們還真放不了心。”那架式簡直像是審問。 我只好如實交待:“從九歌手里錚的。”
媽媽大吃一驚說:“你跟他要的???咱可以人窮志不短,你不能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了手心向上。沒出息。”
我氣憤地大叫:“你們?yōu)槭裁纯偘研『⑾氲媚敲磯模扛嬖V你,這是我用勞動換來的。”
事情是這樣的。
上午我正在家里再思苦想賺錢之道的時候,九歌像個幽靈似的躡手躡腳進(jìn)來。
他說:“還想著發(fā)財?shù)氖履兀?rdquo;
我說:“是。正策劃把你們家搶了呢。”
九歌說:“要搶我爹的錢,還真不容易,他的錢都存在進(jìn)口的保險柜里,聽說得用好幾噸tnt才能把柜門炸開。你不要以身試法。”
我說:“九歌,哪兒涼快你到哪兒呆著去,沒看見我心煩著呢!”
九歌說:“我也心煩著呢。可我這心煩要是跟你的心煩換一換,咱們倆就都不煩了。” 我說:“你講話怎么跟繞口令似的?我記得你期末考試是數(shù)學(xué)不及格啊。怎么現(xiàn)如今活也說不利索了?”
九歌說:“咱們簡短截說吧。我這個暑假就得全力以赴地補數(shù)學(xué)了。別看我爹自個兒沒什么學(xué)問,要是我補考再不及格,他非得把我的皮扒了當(dāng)鼓面。偏巧老師又布置了好幾篇作文,你說我的頭發(fā)也不是孫悟空的毫毛,揪幾根就可以變出幾個九歌。所以我得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主要突擊數(shù)學(xué)……”
他說到這里我插嘴道:“所以你想讓我?guī)湍愦鷮懽魑模?rdquo;
九歌搓搓胖手說:“不好意思啦。正是這個意思。”
我說:“我不干。這不是弄虛作假嗎!”
九歌說:“這叫助人為樂。再說我也不是白使喚人啊,付酬。每篇10塊錢,你要是嫌錢少,咱們還可以討價還價。”
爸爸聽完我的話說:“這錢雖說是你勞動所得,但不光明正大。”
媽媽說:“嗨!管它那么多!反正也不是金戈求的他,金戈多寫一篇作文,自己練了手藝,還得了零花錢,有什么不好?作家寫作還付稿酬呢。”
爸爸說:“真是婦人之見。這不是耽誤了人家的孩子了嗎!”
后來的結(jié)局真是悲慘極了,爸爸不但把我錚的錢退了回去,還找九歌的老爹告了一狀,讓九歌的屁股牢牢地記住了這件事。
我在街上閑逛,爸爸媽媽已不再提讓我掙錢的事。他們已經(jīng)忘了,但我沒有忘。我一定要用這件事證明我是一個真正的漸漸長大的男孩。
我看到兩個小姑娘在炸油餅。不是北京人常吃的那種像爛魚網(wǎng)似的中央劃了三道的餅,而是大得像頂草帽。她倆一個人抖,一個人炸,配合得十分默契。餅里有蔥花的香味,很多人排著隊買,生意很紅火。我呆呆地看著她們,問:“你們需不需要人幫忙?”
其中高個的女孩用濃重的外地口音說:“要嘍。你沒看到我們多忙,過些日子她還要回家耍,就剩我一個人跑單幫,哪里忙得過來!”
我說:“那我來給你們幫忙吧,我只要很少的工錢。”
高個女孩說:“就你這個樣子,還能炸油餅?。坎灰層桶涯阏ń沽恕D隳梦覀冮_心啊,有心幫忙就買一個我們的油餅吃好了。”
無論我再說什么好話,她們就是不相信。
有什么辦法?我只好踢著石子往前走。 看到一些年輕人在搬水泥預(yù)制板。他們喲唷地喊著號子,像個巨大的蜈蚣,在滾熱的馬路上緩緩蠕動。
趁他們休息的時候,我走過去說:“這工地上有沒有輕一點的活,我愿意來工作。”
工人們蹲坐在地上,沉默地看著我,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話。
我又重復(fù)了一遍。一個老工人抹著滿臉的汗水對我說:“這里沒有輕的活,你的身子骨還沒長結(jié)實,是干不了這里的活的。你為什么小小年紀(jì)就要出來掙錢呢?回家去吧,要是跟家坐鬧了脾氣,認(rèn)個錯就是了。別那么犟。”
老人家真是個好人,可我的心事他怎么能猜個透!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心想要不就揀一個錢包好了,這也算我掙來的錢啊。又一想,不對啊,揀的錢包是要上交的。我暗笑自己,真是讓錢迷了心竅了。
你還別說,我就這么兩眼盯著地走,還真就揀到了錢。不過就是少了點,只是五分錢的一個鋼蹦。
要是我小時候,就會把這錢交到警察叔叔手里??晌叶歼@么大了,再說現(xiàn)在誰還把五分錢當(dāng)成錢啊。于是我只好把它留在口袋里了,過了一會兒,就把它加入到我自己的錢里,買了一根冰棍。
買冰棍的時候我靈機一動,心想這也是一條光明正大掙錢的路子啊。仔細(xì)一琢磨,不成,現(xiàn)在賣冰棍也不是那么容易了。過去推個自制的畫著白熊的小推車就行,如今都是標(biāo)有“和路雪”或是“新大陸”的冰拒,由初級階段發(fā)展成豪華型的了。我到哪兒去武裝這么先進(jìn)的設(shè)備啊。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啊走。原來覺得城市很大很大,掙錢的門路很多很多,輪到自己親自實踐,才知道謀生是這么不容易。
“嘿、小伙子,你溜達(dá)什么呢?從早上我就看到你圍在這兒轉(zhuǎn),現(xiàn)在都下午了,你還不回家。是不是有什么掰不開的事?。?rdquo;一個搭著涼篷買書報的老爺爺對我說。他一定是把我當(dāng)成不良少年了。
(責(zé)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