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衛(wèi)東1989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考古系,曾任浙江省良渚博物院院長,現(xiàn)為中國文物學(xué)會玉器專業(yè)委員會理事、中華玉文化中心專家委員、浙江省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
出于某種目的或原因,將已經(jīng)完工成形的玉器,改制成新器形的行為,在中國古代并不罕見。最著名的玉器改制,當屬秦始皇將價值連城的“和氏璧”改為“傳國玉璽”,據(jù)說“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篆書印文,出于李斯的手筆。當然,這里面?zhèn)髡f的成分過重,經(jīng)不起推敲,加之“和氏璧”與“傳國玉璽”都沒有傳世,查無實證,只能當故事講。
考古證據(jù)顯示,玉器改制的淵源,可以追溯到遙遠的新石器時代。陜西神木石峁遺址與新華遺址,都出土了為數(shù)不少的改制玉器,只是許多被改制玉器原有的鉆孔、射部及改制的切割痕跡都被有意遺留,并未碾磨消除,顯示出粗放不羈的技法特征。迨至西周,玉器的改制現(xiàn)象更為多見,而且技法比之新石器時代,已不可同日而語,雖然一些改制玉器上,還或多或少地遺留下改制的跡象,但若非細細觀察,很容易忽略疏漏。
陜西長安張家坡60號墓出土的一件璜形玉龍,可視為西周改制玉器的典型范例。玉龍兩面淺浮雕龍紋,一端為龍頭,鼻、口、眼、角,均摹刻仔細;另一端龍尾,僅上角有一條刻紋。類似的玉龍,見于傳世品,多有卷折的尾部。原來張家坡這件有頭無尾的奇怪玉龍,是一件尾部斷裂后重新磨制再加利用的改制玉器。
除了這類對破損舊器被動改制的情形外,西周玉器中,也頗多見主動改制的案例。比如,張家坡170號墓的鳳鳥紋玉琮,是周人利用素面的齊家文化玉琮加刻西周時新紋樣的。在諸多主動性改制的行為中,那些已完工的玉器成品,儼然淪落為“新工”玉器隨意裁割的“老料”.
西周時期,被改制犧牲掉的玉器中,有大量商代乃至新石器時代的前朝舊玉,它們大多應(yīng)來源于周初對商的俘獲。文獻記載,周武王伐商,俘獲“舊寶玉萬四千,佩玉億有八萬”.如此數(shù)量龐大的前朝舊玉,通過“分寶玉于伯叔之國”的形式,賞賜給了宗族功臣。有意思的是,周人改制前朝舊玉,并不徹底打磨消除前朝的痕跡,反而大多有意保留和利用前朝玉器的造型與紋飾,只在局部添加周人的時尚。這種做法,除了省時省料的因素外,可能還有一份勝利者的炫耀心態(tài)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