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著小暑大暑兩個節(jié)氣,七月流火,金燦燦火辣辣的陽光肆意揮霍的日子。
故鄉(xiāng),我那狹狹窄窄的小院,正午的太陽也正沒遮沒攔白花花地鋪曬在地面。
年已八旬的母親,頭上戴著個舊竹笠,在小院滾燙滾燙的地面上鋪一張涼席,從她五六十年前剛剛出嫁時外祖母給她陪嫁的那一只樟木箱子里,把她倍加珍愛的衣物一一放置在涼席上曝曬--
她剛做新娘時的那一方已經(jīng)褪盡了原本是鮮鮮艷艷色彩的花頭巾;
她為當(dāng)時還頑皮地蠕動于她的腹中的我親手縫制的那一塊巴掌大小的綠綠的小肚兜,一雙寸把長短的紅紅的小絨帽;
在我周歲時,外祖父為我打造的那一個嵌著匹小奔馬的銀項圈;
我10歲生日時,那個戴著老花鏡的理發(fā)師為我剃下的那一條小拇指粗細的黃黃的長毛子;
還有,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爺爺或是奶奶留給她的那一塊袁大頭的銀元,兩只光緒年間的銅板,三串乾隆時候的銅錢……
?。ㄎ矣浀?,就是這些現(xiàn)在的孩子已難得一見的銀元、銅板、銅錢,曾經(jīng)陪伴了我和我的小伙伴們幼小時候的那一段蒼白而又寂寞的時光)
在這流火的七月,我終于明白了,年已八旬的母親為什么會在火辣辣金燦燦的陽光下曝曬這些她以為是彌足珍貴的衣物。
一年一度的,她是想讓屬于她的生命(和從她的生命里分娩出的我這生命)中最為美好的東西,和這金燦燦火辣辣的陽光一起收藏。
在這流火的七月,在這故鄉(xiāng)狹狹窄窄的小院陽光沒遮沒攔白花花地鋪曬著的地面,面對著頭頂個舊竹笠正在曝伏的年已八旬的母親,一種陽光一樣火辣辣金燦燦的情感也在我的胸中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