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再低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時間:2013-03-27 15:29來源:新華副刊 作者:左岸 點擊: 載入中...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喜歡一個人來到曠野,看那低垂的烏云,越來越接近大地,它離我是這樣的近,在碰到我鼻尖的一剎那,我感到另一種真實的存在,也只有它,會以平民的身份與我促膝談心,不斷帶給我可以觸摸的事物,使我很早就明白只有低行的云能賜給我們甘露般的雨水,世界因此充滿無限生機,它的巨大背負精神令我肅然起敬,由此我想到了一些人。


  俗語說:天有不測風(fēng)云,那年,我沉浸在考上大學(xué)的幸福里沒幾天,父母突然相繼病逝,我像是從天堂突然掉到了地獄,無依無靠,使我真正嘗受到了沒媽的孩子像棵草的滋味,萬念俱灰是我當時的心情,而大學(xué)報到的日子臨近了,面對一貧如洗的我更是雪上加霜,我正要一跺腳,準備背起行李卷四處去流浪,街道的大叔大媽聞訊趕來了,問寒問暖,給我送來糧油蛋菜,輪流幫我收拾家。并安慰我說面包會有的,學(xué)費會有的;悲傷的人怕孤獨,多虧我有了這么多好鄰居的關(guān)心開導(dǎo),一顆揪著的心舒展開了。一天,我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米八的個頭,好魁梧,一副干部模樣,笑容可掬,一番寒暄過后,表明來意,要資助我上大學(xué),說著拿出一萬元塞到我的手上,我當時激動的一時噎語,不知說什么才好,雙腿一下蜷跪在地上,他趕忙把我扶起說,孩子,人一生都會遇到三長兩短的,咬一咬牙就會挺過來,千萬別灰心,請相信,人長手還有另外一個功能,就是把別人從困境中拉上來,記住,學(xué)業(yè)有成后一定要報效社會。我含著眼淚不住點頭,他臨走把電話號碼給了我,并告訴我他叫郝平凡,有事就找他。有了郝叔叔的幫助,我順利地上了大學(xué),成績在全班一直名列前茅,在學(xué)校還組織起了義工小組,也很快地入了黨,我把我的這些努力不斷向郝叔叔回報,他在電話里聽了非常欣慰,囑咐我再接再厲,我誠懇地保證著。


  學(xué)業(yè)最后一年的夏天,一個中午,我到新華書店去買參考書,天氣異常炎熱,口渴難擋,躊躇再三,一狠心,買了一瓶一塊錢的礦泉水,在一處休閑椅子上坐下來慢慢喝著,欣賞著闊大的梧桐葉搖過來的一陣涼風(fēng),不知怎么,我感覺有一個人已經(jīng)盯了我一段時間了,便轉(zhuǎn)身瞅過去,那人五十開外,黢黑廋小,穿戴比較邋遢,滿臉汗漉漉,但目光很堅定,肩上背著一只撿垃圾用的大袋子,原來他是耐心等待我這只手中的瓶子,看到此情此景,我一口氣喝完剩下的水,立即把空瓶子給了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去,裝進了他的大口袋里,我從兜里掏出五十元錢遞給他,意思叫他買點涼飲消消暑,被他一口回絕了,和我說了一聲謝謝之后,便走開了,那步子篤定憨實,這個小老頭。冥冥之中好像我和他有一絲某種關(guān)系或者牽掛,盡管我為我的潛意識感到好笑,還是目送他遠去才作罷。


  時光荏苒,大學(xué)畢業(yè)在即,在這四年中郝叔叔不但在經(jīng)濟上資助我,而且常常抽出時間到我們學(xué)校來看望我,同學(xué)都誤認為是我爸爸呢,我也悄悄感受他父親般的愛帶來的莫大幸福。我暗暗下定決心,找到工作后一定把他資助給我的錢一分不少地還給他。激動之中,我想為郝叔叔寫一首詩,表達我的感恩之心。我正要打開電腦,手機鈴聲響了,是郝叔叔打來的,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遲疑了老半天才告訴我:孩子啊,一是我就要調(diào)到別的城市工作,二是你的大學(xué)生活就要結(jié)束了,我也到了該把保守四年的秘密告訴你,我不是你的資助者,也不叫郝平凡,我是另外一個人,郝平凡求我做他的替身,說他長得太埋汰了,有個什么事需要到學(xué)校怕給孩子帶來負面影響,考慮再三,我才答應(yīng)他,現(xiàn)在你順利地完成了學(xué)業(yè),也給我的替身工作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我也謝謝謝你孩子,不要責(zé)怪我們,有時謊言也是美麗的。你快去認郝叔叔吧,他的地址是馬欄子街154號;好了,電話掛了,我也要向我資助的那位女孩子道聲再見了。聽完了假郝叔叔故事般的講述,我像是突然長大了,對無私奉獻和社會責(zé)任似乎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理解。我一邊感慨著一邊急不可耐地去找我從來未曾蒙面的那位郝叔叔。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找到了準確地址:一處廢棄的燒鍋爐大院。走進去一看,到處都堆放著垃圾,但碼得井井有條,朝南一角有一間破爛不堪的舊磚房,涼繩上曬著床灰棉被,破敗的地方露出的棉絮像一個孩子調(diào)皮的小拳頭,四周散發(fā)著刺鼻的霉味,看到眼前的一切,立即明白了主人的身份,我正要找人,發(fā)現(xiàn)院北角有一個人背對著我蹲在那兒干活,就走了過去,那人聽見有腳步聲,跛著一只腳吃力地站起并轉(zhuǎn)過身來,我告訴他我要找郝平凡叔叔,他先楞了一下,然后說他就是,我仔細打量,覺得在哪兒見過,想起來了,前不久,那個等我礦泉水空瓶的小老頭就是他!我立即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熱淚盈眶地說,我就是他四年來一直資助的那位大學(xué)生,郝叔叔乍一聽有些不知所措,漸漸他似乎轉(zhuǎn)過彎來,瞅著我嘿嘿地笑起來。


  不管過去多少年我想,郝叔叔和大個子這樣的人,就是處在天空最底層的云,沉重的承擔(dān)使他們有時垂首,但他們的骨子里卻是高貴的,要知道,云再低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責(zé)任編輯: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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