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斬草還須除根!
太子和齊王雖然已經(jīng)被除掉了,但是他們的十個兒子還在。對于李世民而言,這就意味著殘存的政治異己勢力還在、一種潛在的復(fù)仇力量還在!問題倒不是擔(dān)心這十個年少和年幼的侄子長大后會揭竿而起替他們父親報仇,而是誰也不敢保證,將來不會有心懷叵測之人利用他們的仇恨、打著他們的旗號來興風(fēng)作浪。所以,既然這場弒兄、殺弟、逼父的流血政變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那么李世民只能按照它本身的慣性,把它進(jìn)一步推向那個無可避免的邏輯終點——屠侄!
只能如此,別無選擇。
要說殘忍,這或許是一種殘忍??墒?,這就是權(quán)力斗爭的游戲規(guī)則。在這樣的規(guī)則之內(nèi),每個人都是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你或許可以選擇充當(dāng)什么角色,但你絕對無法改變角色固有的規(guī)定性。在歷史和時代條件圈定的樊籠中,你只能最大限度地適應(yīng)并利用規(guī)則,卻絕對無力改變規(guī)則。換句話說,你可以在規(guī)則中游刃有余,但是你不可能溢出規(guī)則之外。進(jìn)而言之,如果武德九年發(fā)生的是“昆明池之變”而非“玄武門之變”,如果這場巔峰對決最終勝出的是李建成而非李世民,那么李建成在殺掉秦王之后,會不會向秦王的兒子們揮起屠刀呢?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一旦歷史選擇了玄武門之變,一旦命運(yùn)之神鐘情于李世民,那么太子和齊王的十個兒子就注定在劫難逃!
六月四日這一天午后,當(dāng)秦王府的兩隊飛騎奉命沖進(jìn)東宮和齊王府的時候,李唐皇族的這些金枝玉葉立刻發(fā)出了恐懼而絕望的哭嚎。那十個年輕和年幼的親王還未及從喪父的巨大哀痛中擺脫出來,死神便已伸出冰冷的白爪輕而易舉地攫住了他們。
史書沒有記載他們的年齡。也許這對后世的讀者是一件好事,因為人們的內(nèi)心可以避免受到某種觸痛。但是史書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在泛黃的史冊里,他們也就是那么一小串毫無特征的符號、兩三行容易讓人忽略的文字而已。
李建成的五個兒子是:安陸王李承道、河?xùn)|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訓(xùn)、汝南王李承明、鉅鹿王李承義。李元吉的五個兒子是:梁郡王李承業(yè)、漁陽王李承鸞、普安王李承獎、江夏王李承裕、義陽王李承度。
這就是他們留在歷史上的全部信息。雖然他們的年齡不詳,可我們知道,李建成死時三十八歲,李元吉死時二十四歲,所以,他們的兒子能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最大的估計也不過弱冠之年,最小的很可能僅僅在蹣跚學(xué)步。
殺完太子和齊王的兒子們,秦王的部將還想殺光他們左右親信百余人、籍沒他們的財產(chǎn)。尉遲敬德竭力反對,他說:“一切罪惡,只在兩個元兇!既然已經(jīng)誅殺,就不能再擴(kuò)大打擊面,這樣無法使人心安定。”李世民采納了他的意見,于是屠殺行動才宣告中止。
同日,高祖下詔大赦天下,并稱:“兇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其余黨羽,概不追究;朝政事務(wù)一概交由秦王裁決!”
六月五日,馮立和謝叔方主動投案,薛萬徹仍然在逃。李世民不斷宣傳他的寬大政策,薛萬徹才回到長安。李世民說:“這些人忠于他們的主人,是義士!”于是將他們無罪開釋。
六月七日,李淵正式冊封李世民為皇太子,并下詔重申:“自今日起,無論軍事、政治及其一切大小政務(wù),皆交由太子裁決之后再行奏報。”
李世民成功了。
他不但以無與倫比的智慧、膽識和魄力一舉扭轉(zhuǎn)乾坤,翦除了政敵,取得了政變的成功,而且以高明的政治手腕和安撫人心的寬大政策,消除了暴力奪權(quán)后可能產(chǎn)生的政局動蕩,從而順利坐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儲君之位!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大唐帝國的歷史遽然掀開了新的一頁。
這嶄新的一頁是如此恢弘而絢爛,以至于玄武門前那些殷紅的血跡很快就將被新時代噴薄而出的萬丈光芒所遮掩。然而,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卻注定要成為李世民生命中永遠(yuǎn)無法痊愈的傷口,也注定要成為李唐王朝記憶中永遠(yuǎn)無法消解的隱痛。如果說李世民后來締造的整個貞觀偉業(yè)是一座輝映千古的豐碑,那么它的基座無疑是一個荒草萋萋的墳冢。
(責(zé)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