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60周年前夕，記者慕名來到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拜訪了謝老。走進寬暢明亮的客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1957年1月15日，毛澤東主席在接見中央政法干部學校學員時，與謝飛親切握手的大幅照片；左邊是海南省電視臺贈送的條幅，上書“長征英雄海南女杰”8個大字。96歲高齡的謝老依然腰板硬朗，步履穩(wěn)健，親切而慈祥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微笑。剛一入座，謝老便緩緩地與記者聊起了她近一個世紀的風雨人生。
苦難出身，信念堅定鬧革命
謝飛，1913年2月出生于廣東文昌縣(今海南文昌市)湖山區(qū)茶園村。她是謝德富第8個孩子，家人稱她為“阿尾”。上小學時，父親給她取名謝瓊香。長征時，戰(zhàn)友們親切地叫她“阿香”。她與劉少奇結婚后，改名謝飛。
由于家境貧寒，謝飛5歲就在村后山坡上放牛、割草。她8歲上學，1924年考取海南公學，受到革命思想熏陶。1926年9月，考入省立第六師范，次年2月入團，8月轉入中國共產(chǎn)黨。
根據(jù)瓊崖特委和文昌縣委的指示，湖山區(qū)成立了農(nóng)民赤衛(wèi)隊，謝飛的三哥謝冠洲任赤衛(wèi)隊指導員。謝飛和謝明珍等30多名回鄉(xiāng)知青參加了赤衛(wèi)隊，挨家挨戶動員華僑捐獻槍支，并收繳了原國民革命軍散落在民間的大炮和槍支，積極準備武裝起義。
為發(fā)動婦女參加革命，湖山區(qū)籌辦了夜校。謝飛受命辦婦女平民學校，在她的教育啟發(fā)下，姑娘、媳婦們爭先恐后地參加婦女協(xié)會。謝飛擔任了溪尾、湖山聯(lián)區(qū)區(qū)委委員兼區(qū)委婦委書記。
1927年8月，謝飛一家都參加了農(nóng)會和農(nóng)軍。國民黨的爪牙對他們恨之入骨，一把火燒了謝家房子，并揚言要殺掉謝家老小。
為保存力量，省委指示將謝飛接到香港。1928年10月，謝飛來到中共廣東省委秘密機關當傭人，其實是秘密交通員。
1929年7月，中共六大決定成立南洋臨委。16歲的謝飛臨危受命，孤身遠渡重洋，到中共南洋臨時委員會(新加波)和馬共中央(馬來亞)當文書、秘書。
1932年1月，謝飛奉命回國，先后在福州、廈門中心市委工作。她戰(zhàn)斗在隱蔽戰(zhàn)線的前沿，以超凡的膽略、勇敢和智慧，與敵人周旋。
萬里征程，寧為玉碎緊跟黨
1934年夏天，謝飛秘密到達瑞金。這年10月，在錯誤路線指導下，中央蘇區(qū)8萬多紅軍迎戰(zhàn)蔣介石50萬軍隊，導致第五次反圍剿嚴重失利，被迫進行長征。
30名女紅軍隨8萬紅軍將士轉移。她們個個是精英，最小的鐘月林19歲，最大的蔡暢34歲，謝飛21歲。女紅軍編入衛(wèi)生部干部團。
1934年10月16日，中央縱隊跨過于都河向西行進。國民黨幾十萬大軍圍追堵截，到處造謠。謝飛和戰(zhàn)友們一路行軍，一路宣傳黨的政策，撒播革命火種。她們雖不直接參加戰(zhàn)斗，但同樣面臨生死考驗。
中央紅軍在湘江遭遇蔣介石各路重兵的前堵后追。為沖出一條血路，紅一軍團打前站，三、八、九軍團在兩翼打擊攔路的敵人。12月1日拂曉，敵機輪番轟炸湘江4座浮橋和紅軍隊伍。黃昏前，謝飛所在的干部團在警衛(wèi)營、五軍團的掩護下，跟隨中央縱隊渡過湘江。
1934年12月，中央紅軍進入貴州黎平縣城，沿街滿目凄涼，老百姓的血汗都被國民黨榨干了。謝飛和戰(zhàn)友們慷慨地打開挎包，挑出心愛的衣服、毛巾和日用品送給老鄉(xiāng)。
1935年1月15日，著名的遵義會議召開，成立了由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組成的三人小組，全權指揮軍事。董必武向女紅軍傳達了會議精神，謝飛和戰(zhàn)友們聽后，個個精神振奮、斗志昂揚，與中央紅軍一起四渡赤水，擺脫了圍追的敵人，取得了戰(zhàn)略上的主動權。
1935年5月下旬，中央紅軍來到大渡河安順場。從安順場到瀘定橋320里，上級命令3天趕到，休養(yǎng)連的女紅軍踩著羊腸小道飛奔。這時，謝飛發(fā)高燒，嘴唇泛起白泡。董必武牽著小白馬說：“阿香，騎上我的馬。”謝飛連聲說：“不行！不行！我能撐得住。”她在戰(zhàn)友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緊跟隊伍，上山一步一步向上挪，下山兩手撐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滑。董老看著謝飛實在走不動，命令她騎上小白馬。謝飛騎了二三里地，又堅持下馬自己走。謝飛回憶說：“在最困難之時，騎過董老的馬五六次，董老有救命之恩啊！”
快到瀘定橋時，大雨如注，山路崎嶇狹窄，戰(zhàn)士們?nèi)揭凰?，五步一跌，隊伍簡直?ldquo;滾進”。有的戰(zhàn)友擔心謝飛過不了瀘定橋，提議將她寄在老鄉(xiāng)家。“寄”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意味著失去部隊，失去戰(zhàn)友。“不，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要跟著紅軍走到底！”倔強的謝飛淚珠已在眼眶里打轉。休養(yǎng)連領導點頭了。但是，大家都為她能否過瀘定橋暗暗捏了一把汗。
看著不遠的瀘定橋，謝飛咬著牙站起來走幾步又跌倒。她想了個辦法：由低處向高處時，就爬；由高處向低處時，自然下滑；爬不動滑不動時，將兩手撐在地上，屁股填得厚些，在地上磨、拖……部隊過了2個小時，她才爬到橋邊，往下一看，眼前直冒金花。她鼓足勇氣爬到橋頭，咬緊牙關，穩(wěn)住心神，坦然地伏在鐵索上，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每蹭一點，虛汗一大片，半個多小時后，謝飛終于蹭過了瀘定橋。又過了2個小時，她以驚人的毅力趕上了隊伍，化險為夷。
雪山草地，紅軍將士排險阻
第一座雪山是夾金山，海拔4000多米，人跡罕至，禽獸無蹤。上山前，謝飛和幾個戰(zhàn)友到小山村買了些紅辣椒、生姜和大蒜。謝飛將上級發(fā)的羊毛和棉花縫在兩件單衣中間，她就是靠這件“羊毛衣”翻越了5座大雪山。
謝飛和戰(zhàn)友們踩著先頭部隊的腳印往上爬。海拔不斷增高，空氣更加稀薄。積雪已沒過膝蓋，上是陡壁，下是深淵，稍不小心就會踩空。謝飛背著步槍、米袋艱難地向上攀登?？斓缴巾敃r，突然烏云翻滾，狂風大作，雪片和冰雹劈頭蓋臉打來。大家凍得發(fā)抖，謝飛她們趕緊口含生姜，拚命往上沖，終于登上了山頂。下山時，謝飛和戰(zhàn)友們坐“土飛機”似地向下滑，好不容易來到夾金山腳。就這樣，紅軍又陸續(xù)翻越夢筆山、長板山、打鼓山和倉德山等大雪山。
1935年7月中旬，中央紅軍到達四川松潘毛兒蓋，從毛兒蓋往北走就是數(shù)萬里的水草地。過草地前，每個人籌足了15斤干糧。
8月21日，右路軍離開毛兒蓋，進入松潘大草地。濃霧迷蒙，一天數(shù)變，忽來一陣風，時而一陣雨，繼而一陣冰雹，變幻莫測。謝飛沒有帽子，只能頭頂臉盆，在風雨中前行。大家的糧食吃完了，就被迫吃皮鞋、皮帶，挖野菜、嘗百草。經(jīng)過七天七夜的艱難跋涉，他們終于走出了茫茫水草地。這段艱難的經(jīng)歷，她終生難忘。
革命伴侶，謝飛精心護少奇
1935年10月，中央紅軍勝利到達陜北。
對于單身女紅軍的婚姻大事，大姐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頭，熱心牽線。漸漸地女紅軍們都各自有了小家。劉英嫁給了張聞天，鐘月林嫁給了宋任窮，謝飛經(jīng)鄧穎超牽線，嫁給了劉少奇。
謝飛回憶道：“一天，鄧穎超給我看一封信，是劉少奇寫給鄧穎超的，大意是鄧大姐曾許諾幫助解決個人問題，現(xiàn)在自己有了意中人阿香，請大姐做媒。”謝飛看信后，往事涌上心頭：在中央蘇區(qū)就見過少奇；過草地時，和少奇第一次說話；在以后的長征路上，經(jīng)常得到少奇的幫助，目睹了少奇關心同志、嚴于律己的品質，敬愛之心油然而生。如今，鄧大姐提出婚事，她雙頰飛紅，害羞地點了點頭。
這一天，劉少奇和謝飛湊了幾元錢，買了一點酒和花生，在鄧穎超主持下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毛澤東、李維漢和周恩來等10多位中央領導高興地前來賀喜。她和少奇結婚后，改名謝飛，但人們?nèi)粤晳T地叫她阿香。
當時，劉少奇任中華全國總工會西北執(zhí)行局委員長，謝飛在工農(nóng)檢察部工作。謝飛經(jīng)常陪劉少奇到工廠視察。瓦窯堡會議后，中央決定謝飛陪同劉少奇去華北，加強北方局的領導。
中共中央北方局機關設在天津法租界理惠興德成衣鋪樓上。白區(qū)地下工作環(huán)境險惡，隨時有生命威脅。劉少奇公開身份是“周教授”，謝飛是“周太太”。劉少奇運籌帷幄，管轄北平、天津、山西、山東、河北、熱河、察哈爾……黃河以北的各省市黨的工作。少奇夜以繼日地工作，累了，謝飛悄悄送上一杯新茶；少奇寫的文章，謝飛是第一個讀者；謝飛負責管理機要文件，傳遞信件，同時，精心保護少奇的安全。在少奇的領導、謝飛的協(xié)助下，華北抗日局面迅速打開，擴大了黨的影響。
鐵軍東進，奮戰(zhàn)抗日最前線
根據(jù)六屆六中全會“鞏固華北，發(fā)展華中”的戰(zhàn)略方針，中央決定劉少奇兼任中原局書記，統(tǒng)管長江以北河南、湖北、安徽、江蘇地區(qū)黨的工作。
河南確山縣竹溝鎮(zhèn)，被譽為中原抗戰(zhàn)的搖籃，有“小延安”美稱，是我黨的紅色根據(jù)地。劉少奇于1939年1月抵達竹溝，立即組建了中原局。不久，從馬列學院畢業(yè)了的謝飛奔赴竹溝，任中原局組織科科長，協(xié)助劉少奇工作。后來，謝飛出任鄂豫皖區(qū)黨委委員、舒(城)無(為)地委常委兼組織部部長。她著力加強組織建設，開辦黨訓班、組織發(fā)動群眾、發(fā)展抗日武裝、開展各種抗日救亡活動。
1940年秋，謝飛受少奇重托，渡過長江到皖南軍部給項英送信后，由于日偽軍封鎖控制了交通要道，謝飛過不了長江，從此與少奇中斷了聯(lián)系。
此后，謝飛就任路東特委宣傳部長兼江南社副社長、《大眾報》負責人。謝飛帶領江南社同志穿梭在水網(wǎng)地帶，泛舟于蘆葦蕩中。她和編輯們一起調查研究，親自寫評論，宣傳中央抗戰(zhàn)方針，報道抗日成果。江南社辦的《大眾報》和《江南》半月刊，對蘇南地區(qū)的抗日運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42年底，謝飛等一批優(yōu)秀干部被派往浙東，謝飛任余上縣委書記、浙東縱隊余上特務營政委。謝飛在與日偽軍的作戰(zhàn)中指揮果斷，有勇有謀。其中有一次戰(zhàn)斗就消滅敵人100多人，俘虜頑軍大隊長以下30多人，繳獲機槍1挺、步槍40多枝、子彈1000多發(fā)。被譽為敵人聞風喪膽的“謝團長”。特務營也由原來的200人，擴大為600多人，成為新四軍浙東縱隊實力最強的部隊。
滿腔熱情，嘔心瀝血為法學
1949年5月，謝飛從東北調到北京，任華北革命大學三部副主任，后來又出任中國人民大學專修科主任，滿腔熱情為新中國培養(yǎng)經(jīng)濟建設人才。完成專修班的教育任務后，謝飛為提高自己的法律素養(yǎng)，于1953年考取人大法律系研究生，繼續(xù)深造。
1957年2月，謝飛研究生畢業(yè)，被周總理任命為中央政法干校副校長，成為新中國第一代法學教育家。她手捧任命書，百感交集，許多往事涌上心頭。她深知，加強法制建設任重道遠，這副擔子無論多重也要挑，因為這是黨和人民交給的擔子。
在政法公安教育戰(zhàn)線上，謝飛嘔心瀝血、默默耕耘，為祖國培養(yǎng)了一批批優(yōu)秀的司法干部。幾十年過去了，這些當年的學員大多數(shù)成為公檢法司領導骨干，國家建設的棟梁。
謝飛十分重視對少數(shù)民族干部的教育培養(yǎng)，堅持開設新疆班、西藏班，培養(yǎng)了一批少數(shù)民族司法干部。
1978年11月，經(jīng)國務院批準，停辦12年的中央政法干校恢復辦學，謝飛任副校長。第二年，五屆全國人大通過了《刑法》、《刑事訴訟法》等7個重要法律。為確保這7個法律的切實實施，中央政法干校受黨中央委托，舉辦了兩期法制宣教班，培訓各省、市、自治區(qū)政法機關、軍隊政法院校有工作經(jīng)驗和宣講能力的處以上干部。謝飛親自寫講稿，主講《加強法制建設》、《社會主義民主與法制》等課。
1982年，中國法學會成立，謝飛被選為第一屆理事。她積極工作，撰寫的多篇論文發(fā)表在法律學術刊物上。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晚年的謝飛繼續(xù)為革命忙碌著，1984年6月，年逾古稀的謝飛就任中國人民公安大學顧問。她曾擔任第六、七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公安部咨詢委員、海南新加坡馬來西亞歸國華僑聯(lián)誼會名譽會長、中國憲法學研究會顧問、北京新四軍研究會顧問、北京新四軍研究會浙東分會名譽會長等職。1991年9月，為表彰謝飛對公安、法學教育工作做出的卓越貢獻，公安部授予謝飛人民警察一級金盾榮譽獎章。
(責任編輯：鑫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