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愛我的,茉莉。”
“每一個人的容忍力都有個限度。”她說。
“你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我抗議。
“你以前對我也不是這樣的。”她說。
這頓午餐吃得非常不如意,回到寫字樓我悶悶不樂。女人就是這個樣子,不管時代多進步,她們總對男人如家畜,巴不得在他們身上烙上一個火印。連茉莉都這樣。
OK我承認我目前沒有誠意要結婚,但至少我早已決定,如果結婚,一定會娶這個女子,這還不夠?
我很不高興。
畢竟她下班的時候,我還是接了她。
她說:“我家里有客人。”
“誰?”我詫異。她一向獨住。
“以前英國的同學。”她說:“在香港停數天,買點東西回英國結婚。”
“中國人?”我問。
“自然。”茉莉說。
我送茉莉上樓。“無端端來一個客人,多么不便,你為什么不叫她去住酒店?”
“這是我的住宅,我愛怎么就怎么。”她說。
她的語氣越來越強硬,使我反感。我的確是錯在先,但現在她的面子不都是挽回來了,何必還這樣子對我?,F代女性已失去以前女性的美德,可是保存著一切劣根性。
我不悅的說:“你們兩個人有伴,我不留下來了。”
“我不會勉強你的。”她說。
她想跟我吵架?
我沉默地等她開了門,轉頭想告辭走,但是一眼瞥到門口鞋架邊的一雙鞋子。五號半的“卡珊達拉”涼鞋,今年最流行的紫色猄皮。
我馬上改變主意。我想見這雙鞋的女主人。
茉莉把鞋子拾回故在架子上。一邊喃喃的說:“今年夏天都流行猄皮,叫人只能穿一季,害死荷包。”
我沉默地跟她進去。
一部手提錄音機在播歌:洛史超域的沙啞聲音:
──“我不想再說
你如何碎了我的心
噢心──”
一個女孩子背著我們坐在房中床上喁喁說電話,聲音低不可聞,她有很長的頭發(fā),很卷,一邊用手不停的掠著,一下又一下,非常的不耐煩,非常使人心跳,手上的鉆戒閃閃生光。
“祖蓮──”茉莉叫她。
她轉過頭來笑一笑,容貌使我心悸。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美女!上帝。
她放下電話站起來,向我說:“我知道你是誰,茉莉常常說起你。”
我盡量放得自然,坐在沙發(fā)上,她把茉莉拉到一角,像說著什么知心話。她身上披著一襲長袍,料子也不算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身上的曲線卻一寸寸露在外邊。她的頭發(fā)無窮無盡地卷著麻花,幾乎垂到腰間。
我是一個男人,我馬上想到的是:這一頭頭發(fā)在床上是多么的誘惑。
我喝一口水,嘆聲氣。沒法子。我永遠不能專一,我永遠眼睛在瞄別的女人。對不起,茉莉。
只聽得茉莉說:“好,那么你去吧,好自為之。”
“嗯。”祖蓮點點頭,“我去換衣服。”
茉莉問:“你跟不跟我吃飯?我有空。”
茉莉的臉清純像女學生,太簡單太空洞,有點乏味,我興致索然,而且又覺得疲倦。
我說:“我回去了,這幾天一直沒睡好,朝朝一早起身去等你。”
“好,你回去吧。”她聲音里帶點失望。
我原本可以陪她去吃飯。但是月底,口袋里的錢也不夠。上個星期因得罪了她,送花送糖,用掉不少。長久與女朋友開銷是最累的。但結婚?我不知道。結婚后孩子又隨時會跟著出世。我很愛孩子,但人家的孩子與自家的孩子又不同。自己的孩子一生一世都耽那里,是心頭上的一塊鋁。而且生命有什么一意義。永遠痛苦多過快樂,平靜的生活比痛苦更慘,人靜下來便是統(tǒng)一的黑暗,我害怕黑暗,因為死亡也是黑暗。
我需要茉莉,因為她是如此忠心的朋友,永遠愿意陪伴我。不過我一生只能活一次,我不相信一段婚姻可以維持三十年,即便可以白頭偕老,也實在太厭悶。人應該遲婚,女人三十五,男人四十,大家想清想楚,尋個伴侶終老,到十年八年之后,雙方即使厭倦,那一頭也差不多近矣,大可以平安無事地一道壽終正寢,豈不是美,也不必要孩子。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