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之秋》（Autumn in the Heavenly Kingdom），科諾夫出版社2012年2月，512頁。

　　這部作品堪稱“暴行展覽”，平均每隔35頁就出現(xiàn)一次有關大屠殺的描寫。

　　世界上存在這樣一類著作，它們提供的信息極為詳實，作者也很用功，只是因為篇幅巨大或專業(yè)性太強，難以博得大眾青睞?！短靽铩肪褪沁@樣，它的作者史蒂芬·R·普拉特非常年輕，擁有耶魯大學中國歷史專業(yè)博士學位，現(xiàn)在馬薩諸塞州大學任教。

　　兩個國家，兩場內戰(zhàn)

　　普拉特的新著是他多年來研究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心血結晶，濃墨重彩地再現(xiàn)了太平天國起義這一重要事件，對不了解這場戰(zhàn)爭的歷史愛好者非常有幫助。這場發(fā)生在中國的內戰(zhàn)從1851年持續(xù)到1864年，其結束時間跟美國內戰(zhàn)的結束時間恰好是重疊的。而在作者看來，太平天國起義，“不僅是19世紀最具破壞性的，而且可能是有史以來最血腥的戰(zhàn)爭”。

　　在刀光劍影中，2000萬人失去生命，許多人遭遇了最恐怖的死法。他們被砍頭、剝皮、挖出內臟，被成群地屠戮，人吃人的場景屢見不鮮……戰(zhàn)爭的一方是已統(tǒng)治中國200年的清王朝，另一方是太平天國起義軍。后者用類似基督教的、救世主式的意識形態(tài)調動人們的反抗精神，想從被他們視為異類的、僅占人口少數(shù)的滿洲貴族手中奪回政權。

　　普拉特并沒有就發(fā)生在中美兩國的兩場內戰(zhàn)的對比方面著墨很多。相反，他的關注點相當發(fā)散，包括英國以貿易理由對中國內戰(zhàn)進行的“災難性干涉”，并嘗試從多重角度拆分自己的主題，其中既有對政治家的描寫，也有對軍事領導人的刻畫?？紤]到這么多陌生的東方名字可能在我們的腦海中逐漸模糊，本書的頭4頁列了一個長長的出場人物表，讀者可以隨時查閱，其中包括傳奇的清軍將領曾國藩，以及其弟弟曾國荃、曾國華、曾國葆。

　　必須承認，這是一場令作戰(zhàn)雙方與旁觀者都疲憊不堪的戰(zhàn)爭——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實在太多了，閱讀本書關于軍事行動的描寫，就如同一場橄欖球比賽的雙方膠著在中場，球老是傳不出去那樣，觀眾的精神免不了備受煎熬。

 

　　史無前例的“暴行展覽”

　　盡管如此，《天國之秋》有兩點值得稱道。首先，它在種族問題上很坦率，告訴人們，當時的英國人怎樣把中國人看成極度劣等的民族。至于中國人自己，“對外國士兵的技能和先進武器存在各種神秘主義的迷思，這種現(xiàn)象隨著戰(zhàn)爭的推進才逐漸消失”。另一方面，中國人同樣瞧不起英國人。擁有將軍和儒士雙重身份的曾國藩，就聲稱“英國人未開化，不守規(guī)矩，不懂孔夫子的忠信觀念，不知道閱讀經典著作可以使人變得溫文爾雅”。

　　同時，作者極力避免歷史類著作的刻板，進行了不少文藝化的處理。得益于此，我們經常能讀到這樣的文字：“在曾國藩的家鄉(xiāng)湖南進行的一場戰(zhàn)斗之后，梯田上空回蕩著鄉(xiāng)鄰們的悲呼，他們呼喚遠方戰(zhàn)死的孩子的亡靈，哀求他們回家，這呼聲越過房檐，向遠方飄蕩。”

　　普拉特坦承，這部作品堪稱“暴行展覽”，平均每隔35頁就出現(xiàn)一次有關大屠殺的描寫。他寫道：“安慶陷落之后，城中余下的1.6萬人大多是平民，他們的下落一直存在爭議，有人說曾國藩的部將把婦女留了下來，有的認為居民全部被殺光，一個不留。”

　　在讀者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一幅陰暗畫面是，清軍曾建立自殺點，迫使太平軍的支持者入內自盡。“……很多亭子，里面擺放了包括匕首、繩子在內的自殺工具，張貼布告讓太平軍的支持者來此自我了斷。否則，他們就會被活活肢解，這對他們家人的羞辱更甚。”

　　沖突雙方的暴行可謂罄竹難書。正如普拉特引述的文獻那樣，“有的開膛飲血，有的挖了心臟來吃”；“起義軍席卷無人防衛(wèi)的鄉(xiāng)村，村民就如同經歷了一場噩夢”。清王朝最終打贏了這場內戰(zhàn)，繼續(xù)統(tǒng)治中國50個年頭，直到1911年才被民族主義革命者推翻。

　　史學著作的價值不僅在于它提供的事實，還在于作者的思考。普拉特對英國的干涉“是人道主義介入還是帝國主義侵略”進行了剖析，令人信服地證明，中國在全球經濟中曾扮演的角色比人們所認識的重要得多。談到本書的缺點，只能說它對軍事行動的描述尚不夠精練?！趺绹都~約時報》[美] 德懷特·加德納 ○譯者 韋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