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甲午戰(zhàn)爭,后人看的資料越多,越是發(fā)現(xiàn),這真是一段充滿爭議的歷史。本期,我們談談一位重要的人物,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
關于丁汝昌的評價,100多年來,評價幾乎呈正反兩方面對立。“倒丁派”認為,陸軍出身的丁汝昌根本不懂海軍,治軍無方,指揮失敗,且個人生活作風很成問題;“挺丁派”認為,丁汝昌是“愛國將領”,尤其是日方將領都認為丁汝昌的自殺符合“武士道精神”,是個“真正的軍人”.
那么,我們究竟該怎樣理解丁汝昌這個人呢?
半路出家練海軍 日本人稱之為“正人君子”
甲午海戰(zhàn)爆發(fā)前,北洋水師在當時號稱“亞洲最大的艦隊”,擔任海軍提督,就相當于現(xiàn)在的海軍艦隊司令,丁汝昌能榮膺此任,想必不是凡人。但關于這個任命,史學界卻一直頗有微詞。
爭議的核心是丁汝昌的出身。丁汝昌早年參加過太平軍,隨隊叛投朝廷后進入淮軍,由于鎮(zhèn)壓太平軍、捻軍有功,成了李鴻章的心腹愛將。從履歷上看,丁汝昌出身陸軍,而且戰(zhàn)功主要是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毫無海軍知識。丁汝昌操持北洋水師時已經(jīng)43歲。而他的對手,日本海軍司令伊東佑亨年輕時就進入海軍學校學習,精通海戰(zhàn)。由此可見,李鴻章選擇丁汝昌完全是任人唯親,這一點沒有人持異議--由于當時在北洋水師里面,福建、廣東人居多,而且都是些留學生,李鴻章?lián)倪@些外鄉(xiāng)人結黨,又因為丁汝昌在淮軍中與劉銘傳不睦,權衡考慮,丁汝昌空降北洋水師的都是最好人選。
但真要是說丁汝昌是無能之輩,也有些過分。統(tǒng)領這樣一支龐大的戰(zhàn)艦,沒有一定能
力是不行的。首先,丁汝昌為人隨和,不拘形跡,與部下的關系較為融洽。一個例子是:按照英國海軍的傳統(tǒng),戰(zhàn)艦上最好的房間屬于艦長。艦隊旗艦“定遠”的艦長是劉步蟾,最好的房間應該留給他,但丁汝昌又是總指揮,為了照顧劉步蟾的面子,丁汝昌就常年住在一條小船上。其次,從后來公之于世的海軍電文上看,丁汝昌對水師的日常管理、訓練以及協(xié)調(diào)維修保障等海軍業(yè)務相當熟悉,絕不是門外漢。丁汝昌在戰(zhàn)爭中也很勇敢。眾所周知,海戰(zhàn)爆發(fā)后,定遠艦中彈,丁汝昌受傷,右臉和頸部燒傷,當時船上的英國人泰勒日后在其回憶錄《中國紀事》中寫道:“提督坐一道旁,彼傷于足,不能步立;惟坐處可見人往來,見則望之微笑并作鼓振之語。”
而且,日方史學評價中,把丁汝昌視作為一個“正人君子。”日本人寫的戰(zhàn)爭史中就提到,“中國朝廷有一種行賄作風,如果說得漂亮,即使謊言也可以采納。據(jù)說有一次巡撫出訪,回朝后對向他行賄的軍隊,作了特別的表揚匯報。但無論怎樣紀律嚴明,如果將官不予行賄,歸后就會被說壞話。后來這個巡撫來到丁汝昌那里,照樣要求行賄,但丁汝昌素來是一位正人君子,他宛如向艦隊發(fā)出指揮的口令一樣,對巡撫進行了大聲申斥。”
縱容士兵嫖娼 還與部下爭妓女
但關于丁汝昌是個“正人君子”的評價,在一些史料中卻有些站不住腳。
光緒二十七年,福建道御史安維峻上過一封奏折,里面提到,丁汝昌“性情浮華,毫無韜略,雖為海軍統(tǒng)帥,而平日宿娼聚賭,并不在營中居住……”而且,丁汝昌還很不善于處理下級關系,“左右翼總兵林泰曾、劉步蟾,輕其為人,不服調(diào)度。”
丁汝昌個人生活放蕩,而且沒少中飽私囊。研究甲午海戰(zhàn)史的姜鳴就提到,身為管帶(艦長)的方伯謙當時在各地都大量地購置了房產(chǎn),水師提督丁汝昌也不例外。他在劉公島上就蓋了一些商業(yè)用房來出租,來收取房租的收入,在此期間,兩個人還為這房子的經(jīng)營發(fā)生了齟齬。丁汝昌還和方伯謙同時看上一個妓女,妓女認為丁汝昌年紀較老,不如方伯謙年輕英俊、精力充沛,愿意嫁給方伯謙。據(jù)說丁汝昌為此記恨方伯謙,后來方伯謙因作戰(zhàn)不力被斬,其家人也認為是丁汝昌公報私仇。
有這樣一位放蕩不羈的主帥,北洋水師的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據(jù)《中國近代史資料選輯》記載:“軍士去船以嬉,”“每北洋封凍,海軍歲例巡南洋,率淫賭于香港、上海。”1886年,“定遠”、“鎮(zhèn)遠”、“濟遠”、“威遠”4艘軍艦,奉李鴻章之命,在丁汝昌率領下前往日本長崎進行大修,其真實目的是為了震懾日方。然而,這場武力的展示卻觸發(fā)了一個意外事件:
中國水兵上岸購物,個別水兵卻跑到妓院嫖娼,與當?shù)鼐彀l(fā)生了沖突,造成1名日本警察受重傷,1名中國水兵受輕傷。此事件在日本國內(nèi)引發(fā)公憤,后又釀成大規(guī)模械斗。
事情傳到國內(nèi),直隸總督李鴻章認為:“爭殺肇自妓摟,約束之疏,萬無可辭。”但李鴻章又認為:“兵弁登岸為狹邪游生事,亦系恒情。即為統(tǒng)將約束不嚴,尚非不可當之重咎,自不必過為急飾也。”“武人好色,乃其天性,但能貪慕功名,自然就我繩尺。”
由此可見,對待官兵急于嫖娼這事,李鴻章和丁汝昌都很寬容。當然,不能說好嫖娼的人就沒戰(zhàn)斗力,黃海波嫖娼事件出來后,網(wǎng)上還有一幫人“聲援”,但藝人嫖娼與武將嫖娼畢竟不同。一支部隊,從上到下,如果嫖娼成風,一方面固然證明軍官士兵精力過剩,但也反映軍紀松懈的弊病,真正打起仗來,的確讓人難以放心。
自殺留爭議 畏罪自殺還是悲憤絕世
威海衛(wèi)之戰(zhàn)中,丁汝昌迎來了他悲劇性的人生結尾,拒絕了伊東佑亨的勸降,吞鴉片自盡。丁汝昌之死,究竟如何定性,也成為一個爭議話題。
在日方看來,丁汝昌是個悲壯的英雄。日本海軍大尉小笠原長生后來就評論,丁汝昌是“義死”,“無論旅順還是平壤,皇軍所到之處立即陷落。然而據(jù)守在威海衛(wèi)內(nèi)劉公島的丁汝昌,對日本陸海軍的進攻則進行了英勇的抵抗。竭盡全力之后,最終自殺以救部下,這實在是戰(zhàn)則以義戰(zhàn),降則以義降。對此,日本則以義而攻之,以義而受其降。這樣,于敵于我皆表現(xiàn)出日本固有的武士精神,我想這是絕無僅有的。”
紐約時報也極盡渲染丁汝昌的英雄精神,“(丁汝昌)表現(xiàn)出了比他的同胞更加堅貞的愛國精神和更高尚的民族氣節(jié),值得中國的人民引為驕傲。”
學者薩蘇從日方查到的資料顯示,丁汝昌與日本海軍創(chuàng)始人勝海舟關系很好,戰(zhàn)爭過程中,勝海舟一直在打聽丁汝昌的下落,日軍專攻威海衛(wèi)時,日軍每天必打一個旗號,意思是“丁提督安否”.聞聽丁汝昌自殺的消息后,勝海舟非常悲痛,賦詩一首,詩中寫道“心血濺渤海,雙美照青史”.“雙美”是日本武士道中對武士的最高評價。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