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汶川十年,我講十個故事給你聽

時間:2018-05-12 21:21來源:大西北網(wǎng) 作者:青年觀察 點擊: 載入中...
 
 
  一周前,我們?nèi)チ算氪ǎ鲆娫S多生動面孔。他們中,有人曾經(jīng)歷生離死別,有人至今仍感嘆當時的幸運。在這個特殊時日,我們無意打擾,只是默默記錄。并不是每個人都充滿或離奇或感人的故事,但無一例外的,他們見證了愴痛之后,十年里的漫長愈合。山風輕柔,吹過所有苦難。
 
  十年,曾經(jīng)撕裂的地方,早就變了模樣。曾經(jīng)破碎的心,回歸柴米油鹽。傷痛被妥帖收好,沒有人停在原地。這是十個經(jīng)歷“5·12”汶川特大地震人們故事,他們,和這座城,一起重建。
 
  -01-
 
  “不想永遠做守墓人。”
 
  沈文娟31歲映秀鎮(zhèn)地震遺址講解員
 
  十年過去了,那場地震對于沈文娟來說,仍然鮮活又具體。
 
  每一天,她都要無數(shù)次走過已然變成廢墟的映秀鎮(zhèn)漩口中學,向游客講述2008年5月12日所發(fā)生的一切。
 
  全校唯一上體育課的班級集體抱頭圍坐在籃球場上,絕望地看著四周山體劇烈晃動,烏云傾城而來……
 
  原本的五層主教學樓折疊下沉,僅剩下地上的一層,正在上課的師生們經(jīng)歷了幾秒鐘生死時速。
 
  在綜合樓五樓上計算機課的方杰老師,用自己的肩膀抗住門梁,42名學生從他臂彎下逃生,他自己卻倒在狠狠砸落的房梁下。
 
  講到細節(jié)處,沈文娟會習慣性地避開游客的眼睛,因為那樣就會“講不出來”。大多數(shù)游客沉默肅靜,偶爾傳出幾聲抽泣。
 
  十年來,沈文娟不斷重復(fù)講述受災(zāi)、救災(zāi)、重建的故事,也不斷向人們鞠躬、致謝、感恩。“但我們也不能永遠做守墓人,對嗎?”她端詳著青苔逐年漫過坍塌的磚石瓦礫,微微笑了。
 
  地震后,映秀鎮(zhèn)工業(yè)外遷,政府探索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大力發(fā)展旅游。沈文娟的工作,也從講解那一場地震,變?yōu)橄蛴慰徒榻B劫后重生的“新映秀”。
 
  新的生態(tài)旅游小鎮(zhèn)看不出一點疤痕,但沈文娟仍然記得地震那天,懷孕7個月的她被劇烈地晃動甩下石坎,她用盡最后力氣撐起四肢,死死護住肚子里的孩子。直到救援部隊抵達,用直升機將她運往醫(yī)院。
 
  “沒有再比家人更重要的了。”丈夫的哥哥在地震中遇難,留下年僅5歲的女兒,沈文娟和丈夫?qū)⒄鸷蠼y(tǒng)一規(guī)劃修建的房子讓給侄女居住??粗⒆觽円惶焯扉L大,沈文娟想著,等今年通往四姑娘山的觀光鐵路修好了,就帶全家人一起過去旅游。
 

  -02-
 
  “我以為所有人都已經(jīng)沒了。”
 
  孫國剛53歲一碗水村村支書
 
  做了二十多年村支書,孫國剛對一碗水村的“前世今生”再熟悉不過了。十年前,村子還不在現(xiàn)在的位置,而是在隔著泯江的對岸山上。“5·12”大地震時,離震中映秀不足9公里的一碗水村成了一座孤島。四周山體垮塌,民房盡毀。在沒有任何信號又余震不斷的情況下,第一批救援部隊趕到時,已是震后第六天。
 
  “當時我就想,估計大部分人都沒了。”在近一分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過去之后,孫國剛開始搜尋幸存的村民,組織大家自救。
 
  用垮掉的門框和采油布搭建臨時帳篷,掏出所有人能找到的糧食,嚴格規(guī)定每人每天只能吃兩頓,村里唯一的“赤腳醫(yī)生”羅順清負責照顧所有的傷員……就這樣,全村一百多口人撐到第六天,等到了翻山而來的解放軍。
 
  孫國興至今記得村民們被疏散離村的時候,一位年近70的五保戶對孫國清念叨,“無兒無女的,我一個人都不認識,身無分文的出去之后可怎么辦呢?”這也是當時大部分村民內(nèi)心的擔憂。“這里畢竟還是大家的家。”說到這里,這位年過半百的村支書忍不住哭出聲來。他將自己身上僅有的600元錢塞給那位老人。出去之后,大家才知道,政府早已安排好“災(zāi)民安置點”。“吃的住的用的,都安排得妥當。大家這時候才安了心。”
 
  如今,一碗水村異地重建,孫國剛?cè)允谴逯?,最操心的事是想壯大村里的集體經(jīng)濟,發(fā)展好村里的產(chǎn)業(yè),讓大伙盡快脫貧。與他共患難17天的“赤腳醫(yī)生”羅清順如今已經(jīng)年逾花甲,仍是村里人最信任的大夫。那個曾經(jīng)無助的五保戶老人快80歲了,在國家的政策兜底下,將過世兒女留下的孫子孫女拉扯成人,這位樸實的老漢總念叨著“共產(chǎn)黨的政策好”。
 
  -03-
 
  “很想她,但她回不來了。”
 
  胥洪銀63歲綿竹市漢旺鎮(zhèn)退休醫(yī)生
 
  十年前,胥洪銀53歲,女兒25歲;十年后,胥洪銀63歲,女兒依舊停在25歲的年紀。
 
  “很想她,但她回不來了。”述說往事,滿頭花白的胥洪銀看上去很平靜。
 
  彼時,胥洪銀是漢旺一家骨傷??漆t(yī)院的醫(yī)生。女兒剛大學畢業(yè),租住在東方汽輪機廠的家屬樓。胥洪銀原本打算在女兒生日的時候,讓她和男朋友完婚。他和妻子一心想為女兒舉辦一場溫馨難忘的婚禮。
 
  5月12日,胥洪銀在醫(yī)院上班,發(fā)現(xiàn)杯中的水劇烈晃動,他在一瞬間意識到地震了,立即協(xié)助患者和醫(yī)護人員跑到空曠的地方。隨后,陸陸續(xù)續(xù)有大批傷者被送往這里。胥洪銀得知,女兒租住的房子全部倒塌。
 
  宛如晴天霹靂,胥洪銀再三向妻子確認,不愿接受這個事實。女兒生還的幾率微乎其微,醫(yī)院不斷有傷員等待救治。胥洪銀選擇堅守崗位,眼淚順著眼角落在外套上。
 
  找到女兒的遺體,已是四五天之后了。
 
  失去女兒讓胥洪銀一夜間白了頭發(fā)。日子還要繼續(xù),胥洪銀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照顧遭受沉痛打擊的妻子。
 
  從前,女兒很孝順,即便再忙也?;丶铱赐改?。如今,這位父親無論多忙,總要去看看女兒。
 
  退休后,他和妻子喜歡去漢旺新城散步。胥洪銀愛下象棋,不論輸贏他都習慣告訴女兒。這個堅強的老爸最愿意和女兒聊生活里的新鮮事兒,遇上難事兒,他也不忘念叨念叨,讓女兒不要擔心。
 
  日子就這么過著,生活平靜得像什么都不曾發(fā)生。但他自己知道,“她回不來了”。
 
  -04-
 
  “熊本發(fā)生地震的時候,就會想起北川。”
 
  黃譯民30歲日本熊本縣銀行職員
 
  30歲的黃譯民在日本已經(jīng)呆了9年,在這里認識了男友山野陽次郎,一個“溫柔、認真、有責任心”的日本男生,不久前,兩個人回到新北川,舉辦了一場極具特色的羌族婚禮。
 
  黃譯民在老北川長大,08年地震的時候,她正在青島上大學,老師告訴她和其他四川同學,家鄉(xiāng)發(fā)生地震了,她急忙撥通媽媽的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12號夜里,媽媽的電話短暫接通,她告訴黃譯民,自己很好,安慰她說新聞里報道的都是“假的”、“夸張的”,讓她不要擔心。隨后,又陷入了急促地“嘟嘟~”聲。
 
  黃譯民急著想要回到四川,但學校考慮安全問題,當時所有四川籍的學生,都一律不給批假。后來她才知道,地震時,爸爸被壓在了倒塌的房子下,救出來已經(jīng)是7天后了,在成都搶救過來后,輾轉(zhuǎn)送到大連的醫(yī)院,黃譯民趕到大連,才見到死里逃生的爸爸。
 
  新北川的婚禮是爸爸媽媽的心愿,這里對于黃譯民來說是陌生的,她在老北川長大,震后第二年,她就遠赴日本留學,一待就是9年,因為婚禮返家,當車子路過老北川縣城時,黃譯民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那個她長大的地方變成了一片廢墟,“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每次都忍不住哭。”
 
  父母帶著剛剛完婚的小倆口去老北川祭奠親人,黃譯民用日語給丈夫講述這里發(fā)生過的故事。山野緊蹙眉頭,神色凝重。
 
  這個月下旬,他們還將在日本熊本縣再舉辦一場婚禮,以后,黃譯民都將留在那兒。只是,在那個地震多發(fā)的熊本縣,黃譯民總是會想起老北川。
 
  -05-
 
  “我不站起來,這個家就垮了。”
 
  劉小蓉48歲綿竹市金花鎮(zhèn)農(nóng)家樂老板娘
 
  四川省綿竹市金花鎮(zhèn)玄郎村村口,在這家400多平米的“農(nóng)家樂”里,每天清晨都能見到劉小蓉忙碌的身影。早早起床打掃衛(wèi)生、接待客人,“農(nóng)家樂”提供餐飲、住宿、娛樂等服務(wù),熱情周到的服務(wù)吸引了許多游客。
 
  樂觀開朗的劉小蓉是“5·12”地震的親歷者。2008年,她和丈夫準備經(jīng)營一家“農(nóng)家樂”,花了4個月時間歡歡喜喜裝修完。
 
  然而,地震將一切又都清了個干凈。“什么都沒了。老公不在了,家不在了,東西都沒了……”劉小蓉整日以淚洗面,“我一個家庭婦女,只會哭。”
 
  丈夫的很多同學、老鄉(xiāng)安慰她,勸她站起來,畢竟還有個讀高二的兒子。
 
  “別人的幫助是有限度的,我不站起來,這個家就垮了。”劉小蓉開始學車,3個月就考下了駕照,她成了一名面包車司機。
 
  早上6點出門,晚上10點回家,第一天跑車賺了58元,從那天起劉小蓉徹底放輕松了。“生活還要繼續(xù),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現(xiàn)在一個人做三個人的事,但劉小蓉覺得生活有盼頭。
 
  2010年,劉小蓉的“農(nóng)家樂”又熱熱鬧鬧地開起來了——就在村口第一家。兒子交了女朋友,大學畢業(yè)后在成都創(chuàng)業(yè),每周五都會回來看她,經(jīng)常給她買化妝品和各種水果,經(jīng)歷了生死的兒子更能理解母親的不易。
 
  好好把農(nóng)家樂做好,自己和兒子、街坊鄰居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這是劉小蓉的“小愿望”。
 
 
  -06-
 
  “我們從來不聊以前的人和事。”
 
  張之溫36歲德陽什邡市七一中學高一班主任
 
  和十年前一樣,張之溫每天早上7點30分到校,11點多午休,晚上10點30分回家。不同的是,十年前,張之溫在洛水中學教化學。而今,那片熟悉的地方已改建成了醫(yī)院,張之溫調(diào)動到七一中學。
 
  地震后最初的幾年,他腦海里常浮現(xiàn)出相同的畫面。從損毀的教師宿舍爬出來的他,看到教學樓倒塌嚴重,趕回去聚集起班里的學生,但怎么數(shù)都少了4個……那4個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總是提前回到教室溫習,5·12那天也不例外。
 
  十年間,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他不愿聊起以前的人和事。帶過的所有學生里,那一屆的同學感情最好。逢年過節(jié)一定要聚一聚,大家一起聊現(xiàn)在和未來,唯獨對過去閉口不談。
 
  如今的七一中學,是震后依靠特殊黨費在原來洛水中學、云溪中學、雍城中學的基礎(chǔ)上,重新組建而成。新的教學樓全都嚴格按照抗9級地震的標準修建。
 
  如今已為人父的張之溫看起來溫和又堅定,他微笑著聊完了所有的故事,只是在提到過去的人事時,會閃爍著,看向別處。他說他只希望學生都能考上好大學。“要懂得感恩,不懂得感恩的人,將來他的事業(yè)處事不會有很大的成就。活下來的人需要過得更好,更努力。”
 
  -07-
 
  “我記得那個短頭發(fā)的志愿者姐姐……”
 
  王文琪17歲德陽什邡市七一中學高三學生
 
  在什邡七一中學教室的黑板報上,學生們用不同顏色的粉筆和不同字體描繪著“感恩”和“奮進”四個大字。王文琪也記住了這個詞。
 
  這個瘦瘦小小的高三的女生,帶著幾分靦腆。2008年她上小學二年級,對于她來說,災(zāi)害襲來時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記得房間突然搖晃了起來,老師幾乎是一邊嘶吼著“地震了”,一邊組織大家往外跑,年幼的王文琪“被當時的場景嚇呆了”。她很害怕,但也僅限于害怕,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被家人接回家后,她意識到因為這“可怕的事”,爺爺?shù)碾p腿殘疾了,家里的房子也沒了。街坊鄰里搭起了“小帳篷",還拿出衣服讓小孩子御寒。那時候不懂環(huán)境的艱苦,只覺得有小朋友們一起玩“很開心”。還有一位短頭發(fā)的志愿者姐姐,陪大家做游戲、畫畫,王文琪至今記得她白皙的皮膚和小小的個子。
 
  志愿者姐姐一個月后去教其他班級的同學,王文琪還和她寫過信,王文琪給她畫萌萌的卡通形象,她鼓勵王文琪不要怕,要學會克服困難。
 
  在后來的日子里,志愿者姐姐成了她的傾聽者,陪伴她度過了一段美好的童年。
 
  如今,王文琪即將參加高考,她希望可以留在成都。那場災(zāi)難最終帶給她的是“要記住幫助過自己的人,學會感恩。”
 
  -08-
 
  “其實也沒有那么糟……”
 
  王寒東27歲汶川縣水磨鎮(zhèn)手工茶制作人
 
  5·12那天,在一戶農(nóng)家樂里,17歲的王寒東正在喝酒,桌上的杯盞晃得厲害。伴隨著門梁撕裂的聲音,王寒東迅速竄到屋外,這才知道地震了。地震給汶川的工業(yè)重鎮(zhèn)——水磨鎮(zhèn)帶來巨大經(jīng)濟損失,保住了性命的王寒東,沒保住自己的工作。震后,水磨鎮(zhèn)工廠集體外遷,他原本工作的采石場也轉(zhuǎn)移出去了。
 
  對于年輕人來說,失去工作并沒有那么可怕。
 
  “失業(yè)”后的王寒東沒有向很多人一樣選擇出去打工,而是重拾自己的炒茶技術(shù),和村民一起經(jīng)營起了“茶”生意,如今成了手工茶制作人。
 
  撥開天空的層云,陽光緩緩灑在小鎮(zhèn)。水磨鎮(zhèn)的3個村幾乎家家種茶,2000多畝茶田一望無際。
 
  當?shù)卣垇砹丝h上的專業(yè)人員教授種茶、炒茶技術(shù),王寒東“三炒三揉”樣樣行,兩斤生葉可產(chǎn)二兩干茶葉,兩小時左右就可出一鍋成品茶。通過成熟技術(shù)和專業(yè)設(shè)備,王寒東從事炒茶一個月可收入5000元。
 
  2010年11月6日,水磨鎮(zhèn)被正式授予國家4A級旅游區(qū),這個曾經(jīng)滿目瘡痍的小鎮(zhèn)被打造成了獨具羌族特色的旅游小鎮(zhèn)。昔日塵土飛揚的川蜀小鎮(zhèn)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帶給村民希望的茶田。
 
  “誰能說剩下的的一定只有傷痛呢?”王寒東總這樣想。
 
  -09-
 
  “最后都還要回到柴米油鹽。”
 
  鄧清蓉48歲映秀鎮(zhèn)燒烤店老板
 
  在新開的燒烤店里,鄧青蓉熟練地準備著晚上的牛肉串。一盆新切的牛肉裹了厚厚一層辣椒面,一根竹簽串兩片,片大而厚實。鄧青蓉說,“做生意,尤其是吃的,要實在,能吃飽。”今年6月份剛開的店面,是租的同村的店面,鄧青蓉自家的房屋靠著河,人流量小,為了招攬顧客,她咬咬牙,將店面開在了前街。
 
  周末和假期的時候,游客來得多,生意也會好很多,平時光靠鎮(zhèn)上的人消費,就會影響生意,兒子今年在四川傳媒學院上大一,一年學費就要兩萬多,家里還有一位老人需要供養(yǎng),除去房租、一年的電費,鄧青蓉感嘆生活不易。地震前,鎮(zhèn)上工業(yè)發(fā)達,消費人群多,地震讓映秀鎮(zhèn)失去了超出二分之一的人口,“現(xiàn)在固定人口不如以前了,所以得靠游客。”
 
  地震后,鄧青蓉遇到了現(xiàn)任丈夫。兩個在地震中失去愛人的人,組成了新的家庭。“反正還是珍惜眼下吧。”在鄧清蓉看來,現(xiàn)在的生活跟震前一樣,只不過店鋪的位置換了,店里幫忙的人換了,來吃東西的人從之前電廠的員工變成了全國各地而來的游客。“最終都是要回到柴米油鹽里來的。”十年過后,這樣的生活對于她來說,算是真正的平靜。
 
  -10-
 
  “當時就想帶幾顆紅豆走。”
 
  葉代華52歲什邡市師古鎮(zhèn)紅豆村農(nóng)民
 
  “當時大家覺得這里不安全,想著搬走算了,我就說,那我們?nèi)鞄讉€紅豆帶走吧。”對于土生土長的紅豆村村民葉代華來說,在這里生活了半輩子,就算是離開,也要帶走幾顆千年紅豆樹的果子。
 
  2008年5月12日,葉代華發(fā)現(xiàn),大白天老鼠卻滿屋跑,她意識到可能要地震,剛跑出家門,院墻就“轟”地砸在了她的跟前。驚魂未定的她跑到村口,看見滿村的房屋都在劇烈的震動中被撕開巨大的口子,有的已經(jīng)完全垮塌。幸運的是,不少村民在地里務(wù)農(nóng),人員傷亡不大。村子中心,生長了1200多年的紅豆樹也絲毫未損。但是葉代華一家,仍舊對那場突如其來的顛簸感到后怕,房子是不能住人了,這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或許不太安全,村里很多人商量著搬走。
 
  離開故土,說起來容易,邁開步子卻太難。等救援部隊抵達組織村民開展救援、重建,鄉(xiāng)親們就再也沒說過“離開”的話。后來,在北京市對口援建下,紅豆村按照“現(xiàn)代川西民居”風格進行統(tǒng)一規(guī)劃,葉代華的新家是一棟兩層小樓,白墻灰瓦,“比老房子漂亮不少”。
 
  依托那顆千年紅豆樹,村里開始謀劃特色婚慶旅游,葉代華在古樹下搭了一間小賣部,售賣紅豆果子做成的各種首飾。她仍然害怕地震的到來,“現(xiàn)在還記得院墻砸下來的時候,我嚇得一動不動。”但是不管再發(fā)生什么,她都愿意留下,看著紅豆樹一年一年開花結(jié)果。
 
  △葉代華和她的小賣部
 
  在采訪中,我們還遇到了一位在地震中失去獨生女的媽媽,震后,每年“5·12”,她都會去女兒遇難的學校待上一整天,與廢墟相顧無言。我們聽旁人講起她的故事,選擇不去打擾。那場災(zāi)難,就像身體被撕裂的一道猩紅傷口,經(jīng)歷了一場外科手術(shù)后,剩下的,就是漫長歲月的自我愈合。直到有一天,時間平復(fù)所有的傷口,余生遼闊。
(責任編輯:蘇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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