漿水面:一碗面的歷史和傳承

時間:2017-10-24 10:11來源:大西北網(wǎng) 作者:蘇玉梅 點(diǎn)擊: 載入中...
  蘭州漿水面:一碗面的歷史和傳承
  
  上世紀(jì)90年代的醉仙樓。蘭州醉仙樓供圖

  
  蘇懷偉在全民漿水文化節(jié)上致辭。
  
  引子: 水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形態(tài),亦是天下萬物最基礎(chǔ)的構(gòu)成。在生命與水的漫長關(guān)系史上,其實有另一種更為恰切和深入的精神指向。——涓流成海,點(diǎn)滴作濤,一切生命其實就是從最初的源頭上孤筏重洋,一路走來,構(gòu)成了我們眼前這個斑斕而雄闊的世界。不錯,水是一種日常,澆灌身體,哺育萬物,讓日月輪轉(zhuǎn),晨昏更替,于是文明肇起,蔭布大地。這時,因了繁衍和生息的需要,水漸漸地泌出了一種別樣的物質(zhì),它悄靜,它充滿了恩遇,潤澤蒼生,扶人上馬。我們將這種水稱之為奶,或者乳汁。當(dāng)這個少年漸漸長大,策馬而行,馳奔于這個廣闊而明亮的人世上時,他慢慢地看見了愛與哀愁,生死或別離,于是他的眼中又泌出了另一種特殊的液體。我們知道,這是淚,一定布滿了咸腥的故事,以及忐忑的歡愉。事實上,一個人滿腹的淚水走到了盡頭,肯定會包含著他對這個世界冷暖、人間炎涼的充分態(tài)度,他了然在心,他緘默,他兀自一人,把盞啜飲。這一剎,那杯中盛滿的液體,分明是酒,是柔軟的火焰,也是水中的狂歡。此后,在暮色沉降之際,這個人終于頭頂白雪,坐入了黃昏,看見倦鳥歸林,落日如墨,所以他明白了宿命的一切陳詞。這種覺醒,緣于身體內(nèi)的一種鮮紅的液體,它叫血。是的,血是一份思想,更是一種命運(yùn)。
  
  從水到奶,繼而成淚,在酒的燃燒中,每個人的生命便有了血一般的亮色。此乃水的精神實質(zhì),也是水的精神分析。……但是,漿水卻是另一種獨(dú)特的存在。它是一位北地的隱士,一介邊城的浪子,一座悠然世外的桃花源,一次頓悟。在一個人紛繁而顛簸的生涯中,的確需要肅穆,需要寧靜和隱忍,而這種醞釀莊嚴(yán)的過程,我們稱之為“漿”。 ——葉舟
  
  A 27年的執(zhí)著
  
  對于吃這件事,蘭州人是既講究又隨性。
  
  根據(jù)蘭州地方史志專家鄧明先生《良風(fēng)美俗》的記述,20世紀(jì)50年代以前,蘭州人的主糧為小麥面粉和黃米等,家常便飯以面食為主,他以一個老蘭州的視角寫足了蘭州的面食。
  
  漿水面便是其中的一種。作為蘭州人——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正宗的老蘭州”食譜里,怎可無漿水面?
  
  就這一碗漿水面,蘭州人講究得很,他們會像梁實秋先生筆下的那些會吃的“饞人”,“為了一張嘴,跑斷兩條腿”:頂著烈日,也會忍受堵車,甚至還會在下雪的季節(jié),沖著醉仙樓的“漿水面,豬蹄子”義無反顧地“殺”到雁灘去,好像就饞那一口。等到面和豬蹄子下肚如愿遂心之時,那副享受和愜意,真是無以言表。
  
  關(guān)于饞,梁實秋先生下的定義實為精準(zhǔn):著重在食物的質(zhì),最需要滿足的是品味。
  
  講真格,醉仙樓的漿水面、豬蹄子,很多蘭州人都吃過。一些配得上饕餮稱譽(yù)的,都是吃了十來年的“吃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些“吃貨”是伴隨著醉仙樓一起趟過歲月這條河的。從1990年的茅草房起步的醉仙樓到今天已走過27個春秋,用醉仙樓掌門人蘇懷偉的話說就是:這27年他們專注只做兩件事:每天起早摸黑地鹵豬手,日日操心投漿水。
  
  美食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東西。一碗漿水面,蘇懷偉做了27年,沒有理由不承認(rèn),和時間一同沉淀下來的是一份執(zhí)著。靠著這份執(zhí)著,蘇懷偉“釀造了”一種蘭州人都懂得的味道。
  
  蘇家臺這個地名現(xiàn)在沒有了,偶爾被提及也多是在如蘇懷偉這些生于斯長于斯的老蘭州口中。雁灘蘇家臺的蘇家已遷居金城300年。民國時期蘇氏祖輩在蘭州創(chuàng)立“三合公”商號,誠信立德、和氣生財是祖上留給后輩續(xù)寫傳奇的信條。蘇氏多能人,有醫(yī)德高明的行醫(yī)者,亦有雕龍繡虎的巧匠,還有蘇懷偉這樣廚藝精湛的現(xiàn)代“庖丁”。
  
  蘇懷偉的廚藝是自幼跟著擅烹飪的父親學(xué)來的,小時候的蘇懷偉天性調(diào)皮好動,之所以能安下心跟著父親幫廚鄉(xiāng)鄰,用他的話說“這樣就能吃上幾片肉”,而這個年代,物資比較匱乏,買肉是要憑肉票的。彼時,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還有比能吃上肉更具有吸引力的事嗎?到16歲的時候,蘇懷偉已經(jīng)可以獨(dú)立操作“門式活”了,代替父親掌勺鄉(xiāng)鄰親戚家的紅白事。
  
  醉仙樓最初的名字是醉仙飯莊大排檔,這是蘇懷偉20歲的時候創(chuàng)立的,雖然當(dāng)時只有兩層,但這里無疑算得上是上世紀(jì)九十年代雁灘的一個路標(biāo)。醉仙飯莊大排檔的那些老饕餮們都清楚,最初這里是以“牛肉面加鹵肉”起家的。親自掌勺的時候,蘇懷偉這個廚師最大的一個特點(diǎn)就是愛琢磨好鉆研,牛肉面加鹵肉,這個給最初的醉仙樓贏來好口碑的美食,也就他能琢磨出來。
  
  至于讓醉仙樓口碑好到爆棚的“手工漿水面”,蘇懷偉的話說“那是自然的事,偶爾吃過的都愛吃得很,那干脆就推出來讓盡情地吃”。
  
  雁灘志記載過一件事,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大文豪郭沫若陪柬埔寨貴賓訪問雁灘鄉(xiāng),在一戶農(nóng)民家受到了漿水面的款待,食后大加贊揚(yáng),一時傳為佳話。
  
  在蘇懷偉的記憶中,早年間蘇家臺做漿水最好的就是他的“五奶奶”,那是一個識文斷字的蘭州城里的閨女,嫁到雁灘蘇家臺的蘇家。“那(五奶奶)是個干凈利落的人,飯做得好,她家廚房灶臺上一年四季放著個擦得發(fā)亮的壇子,壇子是做漿水的。”蘇懷偉記得當(dāng)時蘇家臺的婦道人家?guī)缀跞巳硕家^五奶奶的漿水,然后用這個做自家漿水的“酵子”。
  
  “蘇媽的漿水面也好得很。就蘇氏家族的漿水面來看,從五奶奶到蘇媽都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了。”醉仙樓餐飲部經(jīng)理楊彥國口中的蘇媽是蘇懷偉的母親。對蘇懷偉來說,即使現(xiàn)在,幾天不吃一頓母親做的面,漿水面也好,臊子面也好,他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感覺,尤其喝了酒之后,如果能吃上一碗面,整個人立馬就舒坦了。
  
  “從上一輩到自己再到現(xiàn)在的兒子一代,幾十年,三代人,圍繞著一碗漿水面。”說這番話時,蘇懷偉坐在他一手打造的如今高達(dá)10層的醉仙樓的樓頂,那一刻陽光燦爛,在他回憶食物的話語,也讓人不由感嘆:我們平淡疏松的日子就是食物和回憶構(gòu)成的。
  
  B一碗漿水里的“文化味”
  
  漿水是做酸菜時產(chǎn)生的酸菜水,由于略帶黏稠,似漿液,故稱之為“漿水”。這是一種富含對人體有益的酶的清涼飲料。
  
  108個缸是醉仙樓做漿水的容器。
  
  蘭州的漿水做法不復(fù)雜,鄧明先生在《良風(fēng)美俗》中詳細(xì)記述了其制作方法:將芹菜、蓮花菜菜葉燙熟,投入盆、罐、甕之類的陶器、瓷器內(nèi),再倒入熱面湯,稍涼,投入酵子,兩三天后,發(fā)酵而成。
  
  在這一點(diǎn)上,醉仙樓忠實地秉承了“古法”,更值得一提的是所用食材均取自自家菜地的有機(jī)蔬菜。蘇懷偉小時候家里種過菜,他也賣過菜,對于他這樣一位諳熟廚藝的人來說,食材之于一道美食的重要性,他心里再清楚不過。“只要做一定要做到最好。”這是蘇懷偉做事的信條。
  
  醉仙樓的手工漿水面讓人欲罷不能的還有它的面,筋道,有嚼勁,撈起一根,就會讓人想到清朝蘭州進(jìn)士王煊贊美漿水面的那句詩:“一吸尺余長”。這是地道的和尚頭面的功勞。
  
  老蘭州人講頭多,認(rèn)為漿水的味道跟人,有的做出來的味道很香,有的做出來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怪味道,人不愛吃。換個角度而言,這未嘗不是“一碗面里乾坤大”的另一種解讀。
  
  幾年前,蘇懷偉周圍的不少朋友都向他吹噓有一處賣漿水面的,那里的面多好,漿水多好喝。聽得多了,蘇懷偉就上心了,“到底有多好吃?”他就想去探個究竟。“真好的話,我們也學(xué)習(xí)一下。”等到漿水面端上桌,只喝了一口,蘇懷偉心里已經(jīng)明鏡一樣了——他敏銳地嗅出了藏在漿水里的“白醋”的味道。“都說我長了一副狗鼻子,二話沒有,我直接把漿水倒掉,就著菜吃了一碗拌面。不能扔下一口不吃轉(zhuǎn)身走人,那太不給老板面子了。”蘭州人最愛面子也最講面子,蘇懷偉不例外。不過,他認(rèn)為面子不是別人給的,它是人自己給自己掙來的。
  
  “做飯的人一定要有德。”蘇懷偉最愛說的就是這句,最恨的是無德的人。無論是生猛的年少時候,還是如今的人到中年,蘇懷偉個性中的豪爽仗義從未缺位。
  
  27年,蘇懷偉用一碗漿水面把“做飯的人一定要有德”這一信條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由醉仙樓發(fā)起并主辦的“全民漿水文化節(jié)暨敬老宴”已經(jīng)連續(xù)舉辦兩屆了,其大力弘揚(yáng)的“孝文化”受到了社會各界的關(guān)注與好評,中國飯店協(xié)會甘肅名廚委主席趙長安參加了今年的活動,現(xiàn)場近700名老人受到后輩禮拜的感人場面,讓他不禁感慨萬千,“百善孝為先,百宴技為先。醉仙樓的敬老宴可謂為甘肅餐飲樹立了善舉為民的典范。”
  
  就在前不久,蘇氏祠堂煊德堂正式建成。建這個祠堂是蘇懷偉發(fā)起的,他的腦海里存留著蘇氏先祖的一件德賢之事。“我小時候聽爺爺講過,蘇家臺曾有過一塊功德碑,這個碑是里五灘的鄉(xiāng)民們?yōu)楦心钗覀兲K家先祖讓畝開道的賢德專門立的。”據(jù)載,清同治年間,里五灘的鄉(xiāng)民出行艱難,需繞蘇氏田疇而行,每到三九嚴(yán)寒霜雪遍地時行路更是困難。蘇氏先祖蘇可久古道熱腸慨然援助,獻(xiàn)出田地兩畝有五,修通衢一道,以解鄉(xiāng)民燃眉之難。
  
  一直以來,蘇懷偉想要這樣的宗族傳統(tǒng)得以延續(xù),恢復(fù)重建蘇氏祠堂成了承載他這一理想的最佳選擇。“那時候過年我們都要到祠堂拜祭先祖,印象深的是,但凡是做了壞事的族人都是在祠堂里接受處罰和教育的。”
  
  還有一件事,蘇懷偉也一直想著,那就是蘭州漿水面申報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事。蘇懷偉認(rèn)定了一定努力辦好,而且越早辦越好。“這不單單是一碗漿水面的事,我覺得這里面有歷史和文化需要保護(hù),這個再不能也丟了。”
  
  或可期待,有了像蘇懷偉這樣真正做事的人,有一天——除牛肉面外——蘭州漿水面也能成為隴上民間走向全國的又一張美食名片! 蘭州晨報首席記者 雷媛
(責(zé)任編輯:蘇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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