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fā)院落大門緊鎖
大西北網(wǎng)11月28日訊 今年6月4日,酒泉市肅州區(qū)果園鄉(xiāng)高閘溝村一組村民孟忠酒后持刀弒父,事件誘因是一塊油菜地和七旬老父親3年前為自己準備的一口棺材,但根本原因則是這個畸形家庭長期以來潛藏的家庭矛盾。老人最終僥幸保命,但此案為眾多類似家庭敲響警鐘:父子之間的隔閡和冷漠,恰好是這起兇殺案潛藏的禍根。
逆子持刀弒父震驚鄉(xiāng)鄰
11月26日下午,酒泉市雪花飄飛,氣溫也隨之下降,市區(qū)東北郊的肅州區(qū)果園鄉(xiāng)高閘溝村一組村頭,幾名農(nóng)民裝運收獲的洋蔥。提起今年6月4日發(fā)生在這個村的逆子弒父案,全村婦孺皆知。
50多歲的村民王金玉和弒父嫌犯孟忠的哥哥孟軍是鄰居,平時和孟忠的交情不錯,是案發(fā)當天第一個知道這起案件發(fā)生的人。當時他正在家里干活,孟忠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我把我爸捅下了,我哥不接我電話,你給他說一聲。”王金玉懷疑自己聽錯了,反問一句得到相同的答復后,急忙跑到孟軍家,轉(zhuǎn)達了孟忠的原話。
孟軍丟下手頭的活兒,趕緊和妻子跑到弟弟家,看見他的父親孟學詩躺在院子里,脖頸喉嚨處往外流血,而孟忠則在屋子里的沙發(fā)上睡覺,看樣子是剛喝過酒。
“咋辦?”孟軍問。
“你們報警吧!”孟忠撂下幾個字便繼續(xù)睡覺。
孟軍手忙腳亂,分別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和110報警電話。
高閘溝村一組距肅州區(qū)果園鄉(xiāng)僅有7公里路,距酒泉市區(qū)6公里。接到110指揮中心的處警命令,肅州區(qū)公安局果園鄉(xiāng)派出所所長張?zhí)炖诤屯略谑畮追昼姾蟊阙s到了現(xiàn)場。“當時孟軍家院門口有幾個村民在圍觀,我們一進門就看見一位老人躺在門口,漸近昏迷,身旁流了一大攤血,孟忠在屋子里的沙發(fā)上用被子悶著頭睡覺,滿身酒氣,我們從他的身子下搜出了一把剔骨刀。”張?zhí)炖诨貞洠现冶凰麄兘衅饋砗?,直言是他捅了父親,還說:“如果你們來晚些,我也會自殘的。”
11時30分,肅州區(qū)公安局刑偵大隊辦案民警和120急救車先后趕到現(xiàn)場,孟學詩被送往酒泉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救治,最終僥幸保命。經(jīng)刑偵民警勘驗,孟學詩喉嚨處留有兩處刀傷,流淌在地面上的血跡面積達1.56平方米。
張?zhí)炖诟嬖V記者,孟忠現(xiàn)年42歲,案發(fā)前在家自飲近半斤白酒,當日在派出所接受審訊時主動交代罪行,6月5日被肅州區(qū)公安分局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刑事拘留。
記者了解到,住院治療半個多月后。孟學詩回到其長子孟軍家生活,因孟軍夫婦在城里做買賣早出晚歸,老人基本上是一人留守。
兒子持刀弒父,在酒泉市十分罕見,消息傳開,震驚當?shù)厥忻瘛?br />
老父謾罵激怒兒子行兇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孟學詩現(xiàn)年71歲,被兒子刺割喉嚨,直接起因是父子倆因宅院后面自種的一塊菜地和孟學詩3年前為自己置辦的一口棺材而發(fā)生爭吵。
6月4日清晨6時,孟忠睜開眼,感覺昏昏沉沉的,最近他總覺得煩心事困擾著他,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個安穩(wěn)覺。他拿起自己喝剩的半瓶白酒,狂飲了幾口,繼續(xù)睡覺。早晨7時,太陽已經(jīng)翻過遠處的大山。孟學詩散步回家,看見兒子還賴在床上便破口大罵。宅院后的0.7畝油菜地里,小油菜已經(jīng)到了收獲的時候,前些天,孟忠讓父親拔了油菜到城里去賣,還說賣了錢就讓父親花,可老人覺得應該由兒子處理,兩人為此發(fā)生過爭吵。散步時看到油菜還在地里,老人一回家就喋喋不休地開始抱怨。
聽到父親的謾罵,原本就心煩意亂的孟忠氣不打一處來,他突然想起放在西屋的那口棺材,更是怒火中燒,和父親爭執(zhí)起來。那口棺材,是孟學詩3年前為自己置辦的,而那間屋子是孟忠1996年和前妻結婚時的婚房,孟忠總覺得這口棺材給他帶來了晦氣,不吉利,要求父親把棺材弄出去。
“你要是能找上個老婆,我馬上把棺材弄出去。”老人爭鋒相對,偏偏在孟忠內(nèi)心的傷痛處撒了一把鹽。
一晚上沒能睡好,大清早又遭到父親謾罵,還觸動了自己積壓了多年的心病,孟忠心頭的怒火在酒精的刺激下終于爆發(fā)。
“你再叨叨我就弄死你。”孟忠朝父親大吼。
“有本事你就把我弄死。”孟學詩不依不饒。
突然,孟忠跳下床跑進廚房,提著一把剔骨刀逼近父親。倔強的老人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繼續(xù)惡語辱罵兒子,孟忠不再動口,直接在父親的喉嚨處割了一刀。見父親依舊謾罵,他再次補上一刀,讓父親“死了就死利索點”,而自己則轉(zhuǎn)身進屋,用抹布擦掉刀上的血跡,撥通了兄長孟軍的電話。孟軍沒有接電話,他便給孟軍的鄰居王金玉打了電話,讓他轉(zhuǎn)告自己捅殺父親的事,自己則頭枕屠刀繼續(xù)睡覺。
按照孟忠的說法,他當時就想殺死父親后自殺,還沒有來得及自殺,民警就來了。
父子積怨太深終釀慘劇
逆子弒父,不僅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同時也引發(fā)了人們的深思。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孟忠弒父并非一時沖動所為。高閘溝村一組村民和村委會干部、果園鄉(xiāng)政府綜治辦負責人以及了解這個家庭的人分析案發(fā)根由時,都有共同的看法:長期的家庭矛盾和畸形的父子關系是禍根。
“父子之間的積怨太深,家里在幾次變故中埋藏下了危機,鎮(zhèn)村干部多次上門調(diào)解,收效不大。”果園鄉(xiāng)政府綜治辦主任王女士說。
孟忠的堂嫂馬玉琴告訴記者,孟忠的厭世情緒由來已久,他曾對孟學詩不止一次說過“別以為那口棺材你先用”之類的話。據(jù)馬玉琴介紹,1995年,孟忠和同村姑娘楊某走進婚姻殿堂,一年后生育獨生女。孟忠吃苦耐勞,妻子精明能干,這個三口之家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可是,好景不長,這樣的生活在3年后被打破。
按照村民的說法,孟忠和妻子之間原本沒有什么大的矛盾,婚后三年發(fā)生變故,最終分道揚鑣,與孟忠的父親不無關系。
記者了解到,孟學詩夫婦生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孟忠婚后不久,老伴因肺心病撒手人寰,他便和長子孟軍一起生活。村民介紹,孟學詩“心眼小、嘴碎,不講理”,加之其聽力不好,看到別人小聲說話便猜忌、嘮叨甚至辱罵,身邊的兒子和兒媳動輒被辱罵。在長子家生活了3年,孟軍夫婦忍受不了,把父親的鋪蓋扔出了院子。于是,孟學詩便和小兒子孟忠住在了一個院子里,但和孟忠一家三口分灶生活。
村民告訴記者,孟學詩平時不僅和孟忠夫婦之間發(fā)生爭吵,還有因他的挑撥引發(fā)兒子和兒媳之間的沖突。2000年前后,孟忠的妻子忍受不了公公的嘮叨和精神上的折磨而負氣回到娘家一去不返,三口之家隨之破裂。
馬玉琴是高閘溝村一組的婦女代表,又是孟忠的堂嫂和鄰居,對孟忠一家的情況了解不少,也為這家人的事操心不少。據(jù)她介紹,孟忠的妻子離家后,有段時間在酒泉城里打工,她從孟忠妻子的言行中察覺到,孟忠和妻子之間的感情并沒有徹底破裂。孟忠在親鄰的攛掇下也曾多次到岳丈家求和,但其妻和家人總覺得孟學詩應該自我反省并有個態(tài)度??墒?,孟學詩面對鄉(xiāng)鄰的勸解,不僅沒有一句好話,還在村民面前惡語中傷兒子和兒媳。曾經(jīng)對恢復正常家庭生活抱有期望的妻子,在整整等了3年后徹底失望了。
家庭的破裂,獨生女的成長和教育也受到影響,女兒在初中畢業(yè)后輟學,到城里打工,很少回家,孟忠在父親眼皮子底下遭受的謾罵愈發(fā)多了起來,父子倆的積怨越來越深。
2007年,經(jīng)人撮合,孟忠和一名玉門籍離異女子共同生活,可不到一年時間,三個人之間的矛盾頻發(fā),妻子把怒火發(fā)泄到孟忠身上,曾經(jīng)持刀砍傷過孟忠的胳膊。
第二次婚姻再度失敗,讓正當中年的孟忠逐漸變得消沉抑郁,時常借酒消愁,有一天竟喝了5斤白酒,而父親由此罵得更兇。
至此,因隔閡,父子關系如同陌路。由于缺少基本的溝通和交流,生活和情感正朝另一個極端迅速發(fā)展。
3年前,孟學詩給自己置辦了一口棺材,把它放在了孟忠結婚時的新房。孟忠搬到北面的屋子居住,那間新房就成了庫房,日子久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和棺材混雜在一起,彌漫著陰森的氣息。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孟忠就覺得晦氣,而父親總是拿“娶了媳婦就弄走棺材”之類的話應對孟忠的不滿。
知情人向記者透露,因父子之間積怨太深,使得孟忠的厭世情緒越來越濃厚,他曾多次在鄰居們面前流露出這種厭世情緒,聲稱“不想活了”。
“我被他罵了20多年,實在受不了了。”孟忠對辦案民警說。
多年積怨釀成的怒火最終因瑣事被引爆。在看守所里,孟忠后悔不已。孟學詩出院回家,辦案民警帶著孟忠回家指認現(xiàn)場時,建議他去給父親磕頭認錯??墒?,當孟忠朝父親走過去準備道歉時,孟學詩卻遠遠地避開了,他說,他不想再見到這個讓他傷心之至的逆子。
不敢想象的將來
雪落無聲,高閘溝村一組顯得冷冷清清。案發(fā)的那座平房院落,夾在其他村民的兩層小樓間更顯荒蕪。
高閘溝村一組組長葛小明告訴記者,這座院落是1981年修建的,孟忠也曾想翻修,那些年他也有經(jīng)濟能力住新房,可自從家庭出現(xiàn)變故后,孟忠悲觀消極,這座宅院便成了村子里的“老古董”。
馬玉琴說,孟忠種有7畝玉米地,原本被他料理得長勢不錯,他被抓走后,莊稼荒蕪了。這段日子里,他的女兒偶爾來家里,住一晚就走了。女兒想去問問父親,以后這個家和那幾畝地咋辦,可因法院還沒有判決而未能見面。
村民王金玉在此案發(fā)生后因辦案機關偵查需要而被傳喚時,曾見過孟忠一次,據(jù)王金玉講,孟忠想把那些地托付給他。
孟忠家的這些事兒,也記掛在葛小明的心頭。他說,孟忠把幾畝地托付給王金玉是因為他們二人關系不錯,但不管是誰種這些地,都須再征求孟忠女兒的意見,由村委會或村民小組出面簽訂協(xié)議,這些地租賃出去,每年可有3000多元的收入,是孟忠出獄后晚年生活的保障。
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孟忠弒父,高閘溝村一組的村民雖然覺得大逆不道,但同時也流露出對孟忠的惋惜之情。
“孟忠刀捅父親應該受到懲處,可是,錯不僅僅在他一人身上,他也是一個受害者。”葛小明說,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看法。
村民們反映,孟忠為人相當不錯,很少和村民發(fā)生矛盾。
“他愛喝酒,可他從來不會在村民們面前耍酒瘋;他借債,不管多少總會在約定時限內(nèi)還清;即使是在案發(fā)后被抓,他還惦記著欠王金玉的380元錢。他不是不講理的人。”葛小明說。
馬玉琴告訴記者,雖然孟忠和父親積怨很深,可他也不失孝心,每次到城里買肉,他總會買上兩份,一份自己吃,一份給父親。
對于孟學詩,村民們多有微詞。“他和不少人發(fā)生過矛盾,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很多人看見他都會繞著走。”一名村民說。
在村民們看來,孟學詩雖是受害者,但這個家庭的變故甚至這次慘劇的發(fā)生,導火索都是孟學詩。
然而,持刀弒父,終將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