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4日凌晨五點過，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岸邊，蟹販將剛剛捕撈上來的螃蟹送上岸。螃蟹夜晚易動容易捕撈，加上水產品也需要清早運送，所以蟹商們總是在這個時間等在岸邊，清晨3點到6點成了當地市場最繁忙的時候。
2012年9月4日凌晨五點過，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岸邊，蟹商們正在將剛剛捕撈上來的螃蟹按大小分類，“大蟹”、“小蟹”、“毛蟹”分別裝袋。正宗的大閘蟹還沒有開捕，現在交易的螃蟹都是來自外地或者陽澄湖邊池塘的“洗澡蟹”。據記者估算，一只3兩塘蟹的出水價是6元左右，而在陽澄湖鎮(zhèn)蟹王大閘蟹市場，一只3兩塘蟹的售價是25元左右。
2012年9月6日凌晨，蘇州相城區(qū)，一位當地蟹農正在池塘內捕撈螃蟹。他們把這些螃蟹捕撈上來之后賣到當地的消涇市場，蟹商在市場上收購這些塘蟹，然后假冒大閘蟹收出售，從中獲利。塘蟹的圍網、水草等養(yǎng)殖成本更低，成活率也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相對的，陽澄湖大閘蟹的成活率通常只有三分之一。
2012年9月8日，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蟹農周素珍正在將一只漏網的大閘蟹扔回蟹池。她與丈夫梁才寶養(yǎng)蟹十幾年，一到捕蟹時節(jié)，必須半夜四點起床喂蟹。陽澄湖溫度和水深被認為是最適合養(yǎng)殖大閘蟹的環(huán)境，蟹農說，“養(yǎng)在池塘里面的泥土味重，不是清水大閘蟹”。
2012年9月8日，陽澄湖鎮(zhèn)，蟹農梁才寶正在投食。包括蟹苗、種草、圍網、飼料，每年他們的養(yǎng)蟹成本在3萬元左右。今年他們總共買了8000只蟹苗，但是預期存活率只能達到一半，他們估計收入只能有3到4萬元。
2012年9月14日，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一位當地居民穿行在漁船之間穿行。田涇村是陽澄湖邊典型的漁業(yè)村，有400戶人家，隨著村里成立養(yǎng)蟹合作社，養(yǎng)蟹的人家在逐年減少,目前只剩200多戶仍在養(yǎng)蟹。
2012年9月13日，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蟹農許風珍（左）正在船上做家務。許鳳珍和丈夫養(yǎng)了十七八年的蟹，可是連年虧本，買不起陸地上的房子，只能搬到了一艘由漁船改造的“房子”里生活。如今他們和女兒女婿（右）還有外孫女擠在一條十多平方的小船上。不久前她丈夫得了腎病住院開刀，花費了幾萬元，這些錢都是從親戚朋友處借來。
2012年9月13日，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許風珍的女婿朱凌面對著巨額的醫(yī)藥費一籌莫展。他原本在蘇州打工，現在休病在家，每月需要支付兩三千元的醫(yī)藥費，7個月大的女兒每月的花銷也在兩三千元左右。全家五口人現在只靠許鳳珍一人賣魚賣蝦的微薄收入支撐。
2012年9月13日，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6歲的王佳蘭趴在父親的肩膀上休息。王佳蘭和爸爸媽媽外公外婆住在船上，雖然全家都還是漁民的戶口，但是已經完全不從事漁業(yè)生產，上岸進廠打工。比起父輩們在水面上掙的辛苦錢，年輕一代選擇了上岸打工或者做生意。
2012年9月12日，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蟹農楊師傅正在禱告。他說，每年的收成只能勉強掙回本錢。他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和妻子每個周日都會去教堂做禮拜。 一邊是大閘蟹的市場高身價、買家吃不到正宗大閘蟹，一邊卻是蟹農只能勉強收回一年的養(yǎng)殖成本。
2012年9月14日，陽澄湖鎮(zhèn)田涇村，從漁船的窗戶望出去是湖面上錯落排開的漁船“房屋”。由于養(yǎng)蟹需要每兩天喂食一次，還要隨時查看是否有蟹夾壞網跑掉，大部分的蟹農選擇長年住在漁船里，只有在臺風天，才會離開漁船到岸邊的小屋暫住。
2012年9月4日凌晨3點，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消涇農貿市場，蟹商正在將螃蟹按大小分類。這些螃蟹一般被分為“毛蟹”、“小邊”、“大邊”，售價分別為24元/斤、34元/斤、45元/斤。據一位蟹商透露，螃蟹是從各地市場批發(fā)來的，主要來自高淳、興化等地，在此轉手，冒充“陽澄湖大閘蟹”出售。在記者走訪的農戶中，不少蟹農的大閘蟹還沒有戴上防偽“戒指”就被熟客悉數買走，真正賣給上門收貨蟹商的數量很少。有蟹農嘗試跳過中間商進行自產自銷，但市場經驗的缺乏并沒能解決銷售渠道過于單一的問題。
2012年9月3日，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消涇農貿市場，一位當地市民正在制作“陽澄湖大閘蟹”手環(huán)。今年的陽澄湖大閘蟹“戒指”還沒有發(fā)出，現在市場上的手環(huán)是打擦邊球“戒指”，有合法銘牌但商標不同，仿照往年“戒指”樣式制作。據市場店家稱，等今年的“戒指”出來后，仿冒的“戒指”也能很快到貨。大閘蟹一旦戴上了“戒指”，身價便會連番數倍。
2012年9月4日凌晨3點，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消涇農貿市場，一位市民正在觀看蟹商分類過程。離正式開捕還有2天，網上的大閘蟹廣告已經鋪天蓋地，按照網上顯示的價格表，每對螃蟹的售價在80元左右。淘寶網銷量最大的一家大閘蟹網站已售出6000多份，約為5噸，已占陽澄湖年產量的0.2%。
2012年9月8日，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漁業(yè)村，一位姓姚的蟹農展示一只池塘養(yǎng)殖的螃蟹。 僅僅從外表，即便是蟹農也很難分辨出陽澄湖大閘蟹、塘蟹和外地蟹的區(qū)別。“洗澡蟹”的市場擠壓、防偽“戒指”監(jiān)管不嚴、銷售渠道單一，陽澄湖大閘蟹的蟹農陷入一種尷尬而艱難的局面。
蟹商普遍用塘蟹和外地蟹冒充陽澄湖蟹售賣
一個村2/3蟹農養(yǎng)塘蟹，以陽澄湖蟹名義出售
市面上掛著陽澄湖大閘蟹“戒指”售賣的大閘蟹，主要分三種：外地蟹、塘蟹和湖蟹。
外地蟹是蟹商將江蘇興化、高淳等地的螃蟹販運至陽澄湖，再以陽澄湖大閘蟹的名義賣出。這些外來蟹放到陽澄湖里浸泡一段時間，最后打撈上來冒充“陽澄湖大閘蟹”，所以它們有一個新稱呼“洗澡蟹”。
塘蟹則是養(yǎng)在陽澄湖周邊農村水塘里的螃蟹。
“湖蟹”是在陽澄湖湖面中養(yǎng)殖的大閘蟹，這才是正宗“陽澄湖大閘蟹”。
僅從外表，即便是陽澄湖當地蟹農也很難分辨出陽澄湖大閘蟹、塘蟹和外地蟹的區(qū)別，更何況一旦它們都戴上防偽的“戒指”。
早報記者 龍毅 張少杰
假如市場上的陽澄湖大閘蟹能開口說話，你會發(fā)現，這些來自蘇州的螃蟹，有些并不會說蘇州話。
在陽澄湖邊的蘇州市相城區(qū)陽澄湖大閘蟹市場，批發(fā)商周先生肯定地說，“就算你來陽澄湖邊，都不一定能吃到真正的陽澄湖里的大閘蟹”。
而在陽澄湖鎮(zhèn)洋溝溇村，另一名蟹商劉東(化名)說，因為湖蟹批發(fā)價格高，大閘蟹公司用低價的塘蟹和外地螃蟹冒充湖蟹售賣，是一個快速賺錢的方法，“陽澄湖邊的公司，基本都是這么做的”。
蟹商們透露，市面上掛著陽澄湖大閘蟹“戒指”售賣的大閘蟹，主要分三種：外地蟹、塘蟹和湖蟹。只有“湖蟹”是在陽澄湖湖面中養(yǎng)殖的大閘蟹，這才是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
“蟹是沒有臉的。”對于市場上螃蟹真?zhèn)蔚膯栴}，一名蟹商意味深長地說。
一只塘蟹的價格三級跳
9月3日凌晨3點，夜空中飄著小雨，陽澄湖地區(qū)一片寂靜，在消涇村附近一條鄉(xiāng)間小路上，蟹農騎摩托車趕到市場將螃蟹賣給批發(fā)商。
消涇村大閘蟹交易市場是陽澄湖塘蟹的主要集散地之一，在這里交易的幾乎都是岸上養(yǎng)的塘蟹，捕撈上岸的塘蟹被連夜送到市場的批發(fā)商手中，后者再轉手賣給蟹業(yè)公司和零售商。
螃蟹在生長過程中，定期蛻殼，蛻殼一次，螃蟹就長大一次，到了秋天，螃蟹最后一次蛻殼結束后，就可以上市。而陽澄湖大閘蟹的開捕時間，正在螃蟹最后一次蛻殼結束的時候。
養(yǎng)蟹人介紹，岸上的塘蟹比陽澄湖里的湖蟹，要早成熟15至20天左右。9月3日距離陽澄湖大閘蟹開捕的時間9月22日還有半個多月，陽澄湖湖里的大閘蟹還趴在水里進行最后一次蛻殼，陽澄湖岸邊的塘蟹已成熟。
由于螃蟹夜晚易動容易捕撈，水產品也需清早運送，凌晨3點至清晨6點就成了市場最繁忙的時候。
40多歲的蟹農周福穿著雨衣，騎著摩托車，來到市場中央一家最大的收購商處。他從掛在摩托車后側兩旁的箱子中，拎出4袋剛剛捕撈的螃蟹，交給收蟹的商販。后者把螃蟹倒在一個大盆中，按個頭大小，一個個挑揀，分成“大蟹”、“小蟹”和“毛蟹”，分裝成3包。稱重的時候，周福睜大眼睛看了看電子秤上的數字，幾乎每個袋子里都是10斤左右。
在批發(fā)商宋思坤的店面里，記者看到，3兩左右的小蟹以每斤20元向蟹農收購，再以30元左右的批發(fā)價賣給收蟹的公司。一袋10斤左右的小蟹十五六只，共約200元左右。據此估算，一只3兩塘蟹的出水價僅在6元左右。而在陽澄湖鎮(zhèn)蟹王大閘蟹市場，一只3兩塘蟹的售價是25元左右。
宋思坤說，他的客戶主要是陽澄湖周邊大大小小的蟹業(yè)公司。消涇村養(yǎng)殖塘蟹已有十幾年的歷史，基本都按照陽澄湖大閘蟹的名義出售。
消涇村委會也證實，消涇600余戶村民中，2/3村民都以養(yǎng)塘蟹為生，這些蟹以陽澄湖大閘蟹的名義出售。
幾公里之外的陽澄湖里，大閘蟹還靜靜地趴在湖底，完成最后一次蛻殼。蟹農和收購商都清楚，這里交易的，就是池塘中養(yǎng)的塘蟹。
塘里的和湖里的差別
塘蟹究竟算不算陽澄湖大閘蟹？
蘇州陽澄湖大閘蟹協(xié)會會長楊維龍表示，陽澄湖大閘蟹是指在陽澄湖水面上養(yǎng)殖，且連續(xù)喂養(yǎng)六個月的蟹。“塘蟹肯定不屬于陽澄湖大閘蟹。”
但消涇村委會一名工作人員則認為，塘蟹也是陽澄湖大閘蟹。從1996年開始，消涇村民就已開始養(yǎng)蟹，起初在陽澄湖里養(yǎng)，后來因為養(yǎng)殖水面緊缺，現在村民都在岸上的水塘里養(yǎng)，塘蟹養(yǎng)殖已成為村里的主要產業(yè)。“水塘里和湖里同屬陽澄湖水系，外表都差不多，肉質也沒有區(qū)別。”
盡管湖邊的池塘與陽澄湖只相距兩三公里，但在投入成本和收購的價格上，兩者卻有很大差距。
消涇村一位養(yǎng)殖塘蟹的蟹農告訴記者，相對湖蟹，塘蟹的圍網、水草等養(yǎng)殖成本更低，此外塘蟹的成活率約為百分之七八十，而湖蟹成活率通常僅為三分之一。有些養(yǎng)殖技術好的蟹農，要趕上好年景，湖蟹的成活率才能達到百分之七八十。
蟹農梁寶才說，今年預計能捕撈3000只蟹，而蟹苗、水草、圍網、飼料、人力等成本加起來共約三四萬，算下來，一只正宗湖蟹的成本十二三元左右。相比之下，一只塘蟹成本僅4元左右。
“湖里的水要深一些，湖心附近水溫要涼很多。”蟹農表示，陽澄湖的溫度和水深被認為是最適合養(yǎng)殖大閘蟹的環(huán)境，溫度再高一些螃蟹就會早熟一點，而岸上的池塘與湖中水溫差距是造成塘蟹早熟的最主要原因。
因為水質不同，蟹的口感也有微小差異。“養(yǎng)在池塘里面的泥土味重，不是清水大閘蟹了。”陽澄湖蟹農介紹，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煮出來，鍋里水面上會飄一層油，蟹肉味道更甜一些。
蟹農表示，要比螃蟹的口感高下，陽澄湖里的最好，其次是太湖蟹、洪澤湖等湖蟹，最后才是陽澄塘蟹。但僅從外表，即便是蟹農也很難分辨出陽澄湖大閘蟹、塘蟹和外地蟹的區(qū)別。
消涇村收購的這些大閘蟹，大多銷往蘇州南門水產市場，部分直接運往上海的水產市場。
蟹商陳天寶(化名)四五年前也是一個蟹農，“塘蟹看是看不出來的。” 陳天寶說，這些螃蟹也確實是陽澄湖地區(qū)養(yǎng)大的，也算陽澄湖大閘蟹。“賣到市場，價格就和湖里陽澄湖大閘蟹一樣，都說是陽澄湖的螃蟹，陽澄湖地區(qū)那么大，買的人(消費者)哪知道是岸上的還是湖里的。”
“禮盒裝多是冒充貨”
昨天，距離陽澄湖大閘蟹9月22日正式開捕還有3天，網絡上，大閘蟹的廣告已鋪天蓋地。在某團購網站的銷量排名中，一家名為“蘇漁牌”大閘蟹銷量排名前列。按照網上顯示的價格表，3.2兩公蟹2.2兩母蟹各4只，價格為329元，每對螃蟹售價在80元左右。
按蟹農賣給蟹商的出水價計算，同樣規(guī)格的湖蟹，每對價格就已經在60元左右，而塘蟹每對批發(fā)價僅在15元左右。大閘蟹如此低價的秘密在哪里？
在其公司內，負責人對記者坦承，“一般你在網上看到的號稱2兩至2.4兩的母蟹，到手就是1.8兩左右。根據規(guī)定，2錢之內的誤差在允許范圍內。”
不要小看這2錢的差距，大閘蟹“縮水”2錢，可能意味著每斤的批發(fā)價格要降一個檔次。“一只2兩重，一只1.8兩重，批發(fā)價格就差多了。”
34歲的劉東(化名)和朋友合伙，經營著一家蟹業(yè)公司，這家公司是陽澄湖大閘蟹協(xié)會的會員單位，不僅有多家實體店鋪，同時也在網上賣蟹。網店中滾動播放著公告：“自產自銷，無中間環(huán)節(jié)，必(避)免中間造假！”
劉東向記者坦承，自家賣的禮盒裝大閘蟹，多數是用外地蟹和塘蟹冒充。據他介紹，自己家承包了80畝水面，每畝放養(yǎng)六七百只蟹苗，產量不算低，但“各級領導要吃、朋友要吃、自己家也要吃”，剩下的湖蟹已經不多。
塘蟹和外地蟹成本低廉，在外觀上和陽澄湖大閘蟹很難分辨。這些塘蟹和外地蟹，有的拉回自家水面，飼養(yǎng)一段時間后出售，有的直接在當地批發(fā)市場現場包裝。
9月4日凌晨5時許，陽澄湖岸邊，蟹商們正在將剛剛捕撈上來的螃蟹按大小分類裝袋。當地一位蟹農說，由于陽澄湖大閘蟹尚在發(fā)育期，所以現在這個時節(jié)不可能有正宗陽澄湖大閘蟹出現，這些蟹就是“洗澡蟹”，它們大都來自江蘇高淳、興化等地，然后再放到陽澄湖里浸泡一段時間，最后打撈上來冒充“陽澄湖大閘蟹”。
劉東自己也坦言，從七八年前開始就已經從江蘇興化、高淳等地進貨，這些外地蟹的批發(fā)價比陽澄湖塘蟹價格更低，而且口味也更接近。“陽澄湖水面就這么大，一年產量只有2000多噸，供應一個蘇州市都不夠。”
正宗湖蟹還沒開捕，網上已賣得紅火。淘寶網上，銷量最高的一家大閘蟹網店，已售出6000余份，約為5噸，已占陽澄湖年產量的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