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中院二審將張玉璽案發(fā)回重審，4年后張被取保候?qū)?，至?5年沒有一個說法。澎湃新聞記者 邵克 圖

覺得被冤的河南夏邑縣農(nóng)民張玉璽不明白，真正的兇手服法后，司法機關(guān)為什么拖了15年不給他一個說法。

1992年，張玉璽卷入一起鄰里斗毆糾紛，對方一人死亡，他隨后被抓。5年后，夏邑縣法院認定他同他的堂兄弟等人將受害人棍棒打死，以故意傷害(致死)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1年。張雨璽不服上訴，案件被發(fā)回重審。

但此后4年案件重審沒有結(jié)果，2001年，夏邑縣法院又一審認定張玉璽的堂弟張勝利是兇手。

隨后，已遭羈押9年的張玉璽被取保候?qū)彙ＫQ，取保至今15年，司法機關(guān)沒有找過他，也沒有給一個說法，他覺得自己被“疑罪從掛”了。

2016年6月，張玉璽因此向夏邑縣法院申請國家賠償，但該院立案后四個月未作出決定，已超出法定期限。11月2日，他就此電話詢問承辦法官，對方回答:“沒有人會給你拖延，你十幾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天嗎?”

被抓近5年后才被公訴

1992年7月3日上午，正曬麥子的張玉璽與同村的張公社發(fā)生爭吵，雙方發(fā)生廝打。事件引起雙方家族多人參與毆斗，張玉璽家，參與毆斗的有其堂兄弟張勝利、張葉等;張公社家，有其父親張超明等。

張玉璽告訴澎湃新聞，雙方曾發(fā)生追逐，聽到有人喊打死人了，人就都跑了，他當時并不知道情況，后來還回家去了，事發(fā)當天下午三點鐘，他被李集鎮(zhèn)派出所叫去問話，大概六七點鐘又讓他回家了。

張玉璽說，當晚他正吃飯的時候，再次被警察抓走，后來他知道，張超明被打死了。他的堂兄弟張勝利、張葉逃到了外地。

張勝利、張葉告訴澎湃新聞，事發(fā)后，兩人逃往了浙江海寧。

1992年7月4日，張玉璽被夏邑縣公安局刑事拘留，當月24日被批準逮捕，但過了近5年后，他才被夏邑縣檢察院提起公訴。

起訴書顯示，夏邑縣檢察院對張玉璽提起公訴的時間是1997年4月15日。檢方指控，在上述毆斗事件中，張玉璽手持鐵叉猛擊張超明的額頂部，致使張超明當即倒地昏迷，后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經(jīng)法醫(yī)鑒定，張超明為顱骨粉碎性骨折、硬腦膜外血腫，顱腦損傷而死亡。

夏邑縣法院1997年5月19日作出的一審判決書顯示，經(jīng)審理查明，在毆斗中，張玉璽同其堂兄弟等多人手持鐵叉和棍棒擊打在張超明的額頂部，致使張超明當即倒地昏迷，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張玉璽犯故意傷害(致死)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

張玉璽不服，上訴至商丘中院，稱自己沒有用鐵叉打張超明。

1997年10月28日，商丘中院二審裁定，一審判決認定張玉璽犯故意傷害罪的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裁定撤銷原判發(fā)回重審。

就在二審判決作出半個月前的1997年10月12日，潛逃浙江海寧近5年的張勝利、張葉被夏邑縣公安局刑拘，2000年4月20日，二人被逮捕。

被羈押了9年，取保后15年案件未決

2001年6月7日，夏邑縣檢察院對張勝利、張葉二人提起公訴。檢方指控，在上述毆斗事件中，張勝利持木棒猛擊張超明頭部，致張超明當即倒地錯迷，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張葉持木棍將張公社頭部打傷，經(jīng)法醫(yī)鑒定系輕傷，二人行為分別構(gòu)成故意傷害(致死)罪、故意傷害罪。

夏邑縣法院認定了檢方的指控，2001年7月19日一審以故意傷害(致死)罪判處張勝利有期徒刑13年，以故意傷害罪判處張葉有期徒刑3年。

張勝利、張葉的判決書顯示，張超明妻子證明稱，張勝利“手里拿個棍打超明，一棍打在頭上，超明倒在地上胳膊腿亂伸亂蹬，俺拉著超明就去治療，當天下午超明就死了”。

張勝利、張葉告訴澎湃新聞，兩人在一審判決后未提出上訴，早已刑滿出獄。張葉稱，張玉璽未出手毆打張超明，也不在張超明的死亡現(xiàn)場。

張勝利、張葉獲刑近兩個月后的2001年9月11日，張玉璽被從夏邑縣看守所釋放。釋放證明書稱，張玉璽“經(jīng)取保候?qū)?，予以釋?rdquo;。此時，張玉璽已經(jīng)被羈押9年之久。

北京律師劉曉原看過張玉璽案件的相關(guān)材料，他告訴澎湃新聞，張勝利、張葉案中，夏邑縣法院判決認定是張勝利持木棒猛擊張超明頭部致死，與該法院此前認定張玉璽同其堂兄弟等多人打張超明，并致其死亡的事實相矛盾，“這個認定完全推翻了夏邑縣法院在張玉璽故意傷害(致死)案判決中認定的事實”。

被取保候?qū)徍?，張玉璽的案子再無人過問，他后來帶著妻兒遠走海南十余年，在建筑工地打工，在海南的時候他還嘗試找律師幫忙解決案件問題，但最終無果，2015年回到了鄭州。

1996年修正后的《刑事訴訟法》和2012年修正后的現(xiàn)行《刑事訴訟法》均規(guī)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guān)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取保候?qū)徸铋L不得超過十二個月，在取保候?qū)徠陂g，不得中斷對案件的偵查、起訴和審理。

申請國家賠償遭拖延

2016年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guān)于辦理刑事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開始施行，將七種“疑罪從掛”情形認定為刑事賠償中的“終止追究刑事責任”，包括取保候?qū)?、監(jiān)視居住法定期限屆滿后，辦案機關(guān)超過一年未移送起訴、作出不起訴決定或者撤銷案件的情形，明確 “疑罪從掛”案件受害人有權(quán)獲得國家賠償。

之后陸續(xù)有河南高炎龍、山東杜勇等被“疑罪從掛”當事人獲得國家賠償?shù)男侣剤蟮馈堄癍t覺得自己的遭遇和高炎龍等人十分相似，均是被取保候?qū)徶?，案件多年無進展。

張玉璽于是向夏邑縣法院申請國家賠償，提出136萬余元的賠償請求。夏邑縣法院出具的訴訟材料清單顯示，2016年6月17日，夏邑縣法院收到張玉璽的國家賠償申請書以及證據(jù)材料等。

11月2日，夏邑縣法院政治處司姓主任告訴澎湃新聞，他從法院立案系統(tǒng)中查詢到，張玉璽的國家賠償申請已于7月份立案，對于為何4個月過后為何法院仍未作出賠償決定，他表示不清楚，需聯(lián)系承辦法官。此外對于案件為何15年沒有進展，他也表示不知情。

根據(jù)《國家賠償法》，賠償義務(wù)機關(guān)應(yīng)當自收到申請之日起兩個月內(nèi)，作出是否賠償?shù)臎Q定。

北京律師劉曉原曾為高炎龍?zhí)峁┓稍?，他告訴澎湃新聞，夏邑縣法院在張玉璽國家賠償申請案中已經(jīng)涉嫌違反法律規(guī)定。

張玉璽認為夏邑縣法院在故意拖延，11月2日中午，他在電話中向承辦此案的劉姓法官提出質(zhì)疑，該法官在電話中告訴張玉璽，“沒有人會給你拖延，你十幾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天嗎?”

這名法官隨后便掛斷電話，澎湃新聞和張玉璽多次撥打其電話，提示音為“已被轉(zhuǎn)接至空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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